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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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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都无以痊愈的病根。她本想把他卖给人贩子以抵消他父亲欠下的债款,但随后转念一想,又放弃了。可彼时的她又何曾想到,她的地狱之旅,由此真正开启。

“在成为怪物之前,他本来就不是人。”潘颖表情扭曲,满脸的皱纹全搅在了一起,“他会说人话,但只是在鹦鹉学舌。”

胡一轮不比同龄人聪明多少,也没有愚笨到哪里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理解他人想要表达的意思,哪怕再浅显明了、连傻子都听得懂的话,他也无法理解,擅自将别人的想法曲解得面目全非。“小时候的他比较诚实,不会伪装,所以我很早就发现了异常,还以为他是不是哪里多了一条染色体。”她继续道:“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他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他这个人本身就是个问题。”

胡一轮不理解“人”这一存在。换句话说,他空有人的躯壳,但不具备人的“内在”。他不懂人为什么要吃饭、为什么受伤后会流血,也不理解其他孩子为何成群结队的一起玩耍,为何时而闹矛盾、时而和好。他素来仅如一尊雕像般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来来往往的人。某天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学着一个孩子爬上树,一跳而下,摔断了腿。

这一跳,让他初次品尝到了流血的疼痛滋味,同时也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至于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起别人来。

“一开始,他仅模仿他人的一个小动作、一个一闪而过的眼神、一句微不足道的回复,可后来却愈演愈烈,某次居然像灵魂附体一样演起了隔壁家的小女孩……”潘颖的声音和双手以同样的频率不停地剧烈颤抖着,“你知道那天我推开家门,看到他坐在他采来的野花群中,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碎花裙子,扎着小辫子,抱着一个脏兮兮的洋娃娃,转过头,对我眯眼笑,喊我‘妈妈’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怪物。”史佩均回答道。

“是的。怪物。怪物!除了怪物,没有别的词再能形容他!”这声凄厉怒吼令承载着潘颖的轮椅猛地一震,而她亦像是喊得太过用力,乃至大脑暂时缺氧似的眼前一黑,被迫缓了半晌后才接上方才的话音:“我在那一刻产生了一股预感:这个怪物一定会化身成灾难。为此,我必须亲手了结他!”

此后,潘颖就开始想方设法地置胡一轮于死地。然而正如同胡一轮理解不了“什么是人”那样,潘颖也始终搞不懂他到底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从自己手中幸存下来的。经过三番五次、不依不挠的尝试之后,她终于发现了原因——不是她不够狠心,而是胡一轮不让。

“他作为怪物的最大特性,你们既来找我,就说明你们已经察觉到了吧?”潘颖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地说:“他就是个怪物,必须被除掉的怪物!如果明白了的话,就趁早解决掉他!”

话音落下,气氛一阵沉默。而后,史佩均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潘女士,当初,你应该不是出于身为母亲的责任心,才没把胡一轮卖掉的吧?”

潘颖脸上浮现处一抹可怕的冷笑,闷哼一声,不置可否。

史佩均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所以你才不明白你杀不死胡一轮的原因啊。”

这一招“抛砖引玉”成功勾起了潘颖的兴趣:“你知道?”

“怎么,”史佩均满满的嘲讽之意,“难道你从来都有没发现,胡一轮会无意识地主动迎合他人的期待吗?”

潘颖十分不悦于对方的猖狂态度,没好气道:“主动迎合他人的期待?呵,他要是真会主动迎合他人的期待,那他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死掉?”

“那是因为你不希望他死。”

此话一出,甯安怔怔地看向史佩均。一旁的潘颖则先是一愣,随即宛若听到了个荒诞至极的笑话似的大笑起来:“这些年,我可是日日诅咒着他活过来的!说瞎话也要有个限度!”

“是不是瞎话,你心里就没点数吗?”史佩均严肃而认真,两眼隐隐散发着不露声色的锋芒,“他要是在出生前死了,你就无法从人贩子那里拿到钱偿还债务;他要是在出生后死了,你就无法折磨他,向他报复被他父亲背叛的仇——我有说错吗?”

潘颖顿了顿,眼珠子心虚地转了转,不予作答。

“果真是有其父母,则必有其子。”史佩均毫不留情地讽刺道:“骗子加人渣,难怪会生出那种怪物。”

固然嘴上毒了些,史佩均对胡一轮的遭遇实则颇有体会。他俩同样作为实现期待的工具来到这世上,同样惨遭亲生母亲抛弃,同样为人群所排斥孤立。可纵使背负着同样的苦痛,最后却分道扬镳,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一个忍无可忍、最终选择亲手了断痛苦;一个独自隐忍、至今仍不愿意将其斩断。

所谓期待,就这么值得迷恋吗?以至于到现在都不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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