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
从听到顾扶危声音时,苏清机便知道糟了。 她悄悄觑某醋缸,果然,那容色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好看。 早知道便不直接定三楼位置,二楼观景也很好。 然而没有早知道,苏清机斟酌着说什么,可是又卡在了称呼上。 ……她绝不会再脑子打结唤什么“哥哥”的。 思索片刻,她决定直接省略掉称呼,“广济楼的茶一向好,您觉得味道如何?” 他们来时便饮了此茶,那时她没有问,顾扶危来了后,她却找起话来。 江焉望着窗外河边人山人海,淡淡颔首:“尚可。” 什么尚可,估计已是酸的了。 苏清机哦了一声,又问:“说来去岁端午时您是在何处游玩?” “太极殿,见大理寺卿。” “……”这倒不算无趣,只是勤政的皇帝也是真的劳累。 苏清机细想一番,自从他亲政,很少享乐,宫宴骤减,连南府的乐舞都削减大半。 加之对她之外的奸佞之辈一律斥责,算得上是一改奢靡之风,涤荡清正风气了。 “陛下辛苦。”她低声说。 江焉转过头。 她似乎是真心这样觉得,眸色复杂难言,见他看过来,只是抿唇莞尔,双手奉茶点到他面前。“江公子尝尝?” 江焉根本无法拒绝。他也没想要拒绝。 广济楼的茶点历有美名,一道桃杏春从初夏至仲夏,各有酸甜滋味,苏清机却没心思在意。 自从顾扶危出现后,对面人的兴致骤然跌至谷底,那就算按捺住也会从眼底眉梢冒出的欣然雀跃全都被严严实实敛去,平静冷淡。 怎么会醋成这样啊……他真的是醋缸化人吗? 苏清机心不在焉,这里不比雍和殿,人多又眼杂,那边还有两个朝廷官员,她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只能尽力挑起话题,可他始终冷冷淡淡。 虽然冷冷淡淡,却句句都应答。 好好一场龙舟赛,下面锣鼓喧天,苏清机却不上不下,很难不走神沉思——他的心结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他“改过自新”、“迷途知返”,断然退回君臣位置,绝不肯越雷池一步。 正是因为顾忌那心结,苏清机才迟迟没有开门见山与他谈。 他收她的海棠盏,收她的五色绳,牢牢遵她的话。 冷脸,但会被她约出宫到这广济楼来。 他的心结没有束缚住他,或者他出于某种缘由罔顾了心结,选择放纵沉溺。 但他由始至终,都没有要进一步之意,哪怕明明垂手可得。 他只是没有拒绝她而已。 他平静而雀跃地接受着她的亲近,同样平静而理智地等待着她随时的抽身。 苏清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想错,她觉得应该是没有错的。 所以那个心结才至关重要,爱慕之人回心转意,他却没有被惊喜砸昏头晕头转向,反而其实根本不觉得她是真的“回心转意”。 会是因为什么呢…… 不描而黑的长眉眉心微拧,她垂着眼帘,并不能看清眸色。 江焉静静抬眸,望了眼玉帘。 幸而有帘遮挡。 不然,就会有人看到她比起男子更肖似女子的神态。 佞臣苏清机即便是在走神时,眉目间也是少年意气,一颦一笑都更肆意,哪怕她容貌殊丽,别人只会觉得她貌若好女,不会怀疑她是个女子。 可此刻,她那些熟稔于心的细微神态都敛了起来。 不是佞臣苏清机在走神。是苏二小姐。 江焉没有看向顾扶危那边,只是静静呷茶,直到她终于不再走神,往下瞧了眼赛事,一轮已经结束,正在暂时休息时。 她道:“臣突然想起有件事还没办。” 他便道:“那你去忙,朕便也回宫。” 可她又道:“臣正是要与陛下同路。” 无论同路与否,她的意思都是不想再于这广济楼待下去,不是吗。 他颔首:“那你便同朕一起。” 谁都没有关注押注结果,她为他开道,又在他踏下楼梯时落于后面跟随,某处有器物摔落,不过谁都没有在意。 顾扶危本是随意一瞥,谁能告诉他他看到了什么?? 半杯茶水就这样跌洒下来,卫知微疑惑随他看去,在认出离去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