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癸水”期间,苏清机没有出过门,更像谢绝探望,皇帝陛下便也更体贴知意,一次都没有前来,免得叫她不自在。 若是从前,苏清机窘迫之际,还不知要多动容,可如今的苏清机满心难言,连他做的素舆她也敬而远之,未再用过。 好在闭门,他不会知道,她也暗示了近身服侍的那个侍女,就算她被唤去问左相近况,也不会露馅。 待处暑之日,启程返京,苏清机终于出现在人前,四面八方遮都不遮的目光直投而来,几乎要将苏清机淹没。 她拄拐一步步走到御前,笑着对上首的容色微凝的皇帝道:“臣行动不便,还望陛下勿怪。” 江焉脸色没有丁点儿好转。 他压着,直到了御驾前,其他臣子侍立得远,才沉声道:“朕知你人前谨慎周全,只是你伤在腿上,不是扭伤划伤的小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落疾,何必顾及着旁人眼中君臣礼数逞强拄拐来?素舆既做了便是给你用的。” 他竟连理由都替她想好了。 “臣知错,陛下别动气。”苏清机乖觉讨饶,“臣只是觉得既然启程,上下出入,素舆多少不便,臣腿也好了许多,日常拄拐不是问题。” “臣心中有数,真的。”苏清机弯着眉强调。 没有人比江焉更清楚苏清机的掌控能力,她也不是轻易拿自己身体当儿戏的人,可他已怕了苏清机的“心中有数”。 江焉紧紧抿唇,沉着脸道:“朕不放心你。你与朕同乘。” 苏清机愕然。 公事之外,这仿佛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强硬至此,口吻完全没有回圜余地。 愕然过后,苏清机无奈极了,喃喃道:“臣是有多不靠谱啊……” 她诚恳保证:“陛下尽可放心,这等车马劳顿与游玩无异,无甚劳累之处,臣定好好养,什么心都不操。” 说着,她并举起纤长三根手指,万分真心,“臣向陛下发誓!” 江焉定定看着她。 她眼也不眨,坚定真诚地恳求他。 叫江焉又想起她府上那个姬妾说的话——苏清机处处都好,只有这一处不好。 他终是退了一步,只加重声音嘱咐:“如有不适,一定不要自己强撑。” 苏清机满口答应他,说着“多谢陛下体谅”,入了车辇,唯余她一人时,不由得阖上眸,缓缓按起眉心。 一路有不少人想要探望伤着了的左相,不过俱被陛下安排人严厉拒了回去,以致消息先一步传回京城,苏清机人刚进家门,李管家就递上来不少拜帖。 舟车劳顿,苏清机都还没沐浴更衣吃上饱饭,哪有空管拜帖。 她瞧着李管家手中那厚厚一摞,神色莫辨。 被天子当眼珠子一样护,任谁不得来打探打探情形。 “先放着。还有没有其他事?” 还真被相爷料准了,李管家道:“钱长史刚刚回京,半个时辰前刚到,知道您今日回来,正候在偏厅。” 苏清机颔首,“让他来见我。” 钱长史来回一趟也算赶,不过他压根没有邀功的心思,一边奉上证据,一边战战兢兢跟苏清机禀报探查结果。 苏清机听他说着,手上翻看着,原本便不怎么好的寻常脸色微微发冷。 公仪襄,本事不小。 “大人。”小厮从外面到厅前,恰时禀道,“外面有位公仪大人登门,自称太常寺官员。” 钱长史一激灵,立时看向苏清机,苏清机将手中证据放到案上,语气淡淡,“从后门回去吧,别让公仪大人看到。” 钱长史前脚刚走,公仪襄后脚就被引至苏清机面前。 这人弯着一双亮晶晶桃花眼,对她端正又敬重地深揖一礼,“下官太常寺公仪襄,见过苏相。” 苏清机轻扯嘴角,“公仪大人多礼。” 公仪襄一本正经道:“苏相谦和,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苏清机没功夫与他客套,指尖轻轻点在案上的证据,一下一下,“公仪大人所来为何。” 她说着话,漫不经心招手示意丫鬟送茶来,没注意到这个举动让公仪襄眼睛愈发亮了,更加郑重地回答当朝左相:“公仪亦知相爷今日方才回京,舟车劳顿,理应好好休息,此时登门实在失礼,只是却也实在等不及想来拜见相爷。” 他这番话让苏清机终于抬眼看他,“本相离京这些时日,太常寺竟有十万火急之事?” 公仪襄如同第一次在苏府门外拜见苏清机时一样,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