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
光回到苏清机脸上,“十万两太多,我出不起。” 苏清机皱起眉,“这很多吗?高阳王竟如此吝啬?八千性命,不值十万两?” 陈乾嘴唇蠕动,但最终只是道:“我奉高阳王之命,还有太后懿旨。未必没有翻身余地。” 苏清机有些不耐烦,淡淡道:“高阳王伏法,太后薨逝,死无对证,你还想污蔑太后娘娘不成?” 听闻高阳王被诛时,陈乾是暗喜的。这代表知道赫连之战真相的人又少了一个,他可以安安稳稳等太后薨逝,此后尽可高枕无忧。 谁知道,这个佞臣会来。 他闭了闭眼,声音认命低了下来:“你要多久,我尽力筹。” 苏清机低眸看着他,却没有回答。 她负手走开两步,扬声道:“聂将军,您都听到了吧。” 陈乾陡然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那是他的前锋大将,最忠心耿耿的下属。 “苏大人找我说出真相时,我觉得世上不会有比这更荒诞的话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 “我父兄皆战死赫连啊!”他双目通红,恨意滔天,被苏清机及时拉住,才没有失去理智冲上前将其手刃。 “聂将军,他死在这里,是你我共谋坑杀陷害戍边大将。” 说着,她上前一把卸下了陈乾的下颌,将布团塞进其口中,确保他无法咬舌自尽。而后看着聂潜,道:“他要活着等到下官回京,罪名公诸天下,死在法场上,才算告慰英灵。” “现在您要做的,是挑断他手筋脚筋,以防万一。”苏清机为他让路,退至一旁。 聂潜死死掐住手心,颤抖接过苏清机奉上的那封旧信,好像回到赫连之战的那一天,冷得浑身俱僵。 看着聂潜行尸走肉般将陈乾拖走,苏清机拍拍衣裳,席地而坐。“现在咱们可以开始谈了。” 她望着从山石后现身的女孩儿,同样干脆利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阿玉,你也都听到了。” 阿玉不像她的名字,她穿着脏旧的破衣服,皮肤风吹日晒,粗粝泛黑,看一眼便知道是做苦活的奴隶。 “狐玉,北狄白氏最后的小公主殿下。”苏清机笑了笑,“您同那封信一样,也让下官好找啊。” 狐玉一言不发,唯一双眼眸盯着苏清机,像头小巧的野兽一样。 不兜圈子的时候,苏清机就喜欢和敞亮人说敞亮话。 “十二年前,隗氏造反,砍下了白氏老单于的头颅高挂王帐前,阏氏被逼跳崖,北狄更换王朝。下官说得没错吧。” 苏清机并不等狐玉开口,继续浅笑着道:“公主殿下,方才我们大雍的家丑,您也听见了。我们不过是清理门户,但您可不能一直给仇人洗衣服。您的兄长,也不是什么马奴,他可是你们北狄尊贵的王子殿下啊。” “你信中所说,当真?”狐玉一字一顿,沙哑着问。 晚风苍凉,苏清机拢紧衣裳,弯着漂亮的眸,“当年那位大将军一举攻陷王城,是踩着您的脊梁取得荣华富贵,三年后又踩着我八千将士的性命取得滔天权势,我们有一样的敌人,我大雍愿助白氏复辟,一洗血仇。” “您不是都听见了吗?下官在大雍深得皇帝宠信,要府邸便赐府邸,要金银便赏金银,曾有戏言当得祸水,这等于我大雍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下官甚至都不需要出言蛊惑,陛下都会点头。” 狐玉仍没有向前一步,她锐利的眸子盯着她,“可是你与我此刻密谋,同刚才那个叛徒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不是一样的勾结外族?” 苏清机几乎忍不住想鼓掌,果然不愧是亡国公主,非寻常人能及。 她弯弯唇,“这如何能一样?今日密谈,下官会原话转述陛下,是忠心不二。便是他年如今日般披露,到了那时,下官累罪加身,也不差这一条了。” “下官这叫,罪在己身,功在社稷啊。”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屑与草枝,笑盈盈从容不迫。 狐玉知道这个人留给自己抉择的时间不多了,凉风迎面吹来,她拨开纷乱发丝,毅然决然:“好,我答应你!” 她皲裂的嘴唇张合,还要说什么,苏清机却打断了她:“公主殿下既然答应,下官便提最后的要求了。” 狐玉瞬间警惕起来:“你还有什么要求!” 苏清机回望一眼,平静道:“赫连及北两百里,归我大雍所有。” 狐玉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行,可是却对上这个漂亮的中原少年转过来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波澜,却透着冷漠的不容置喙,让狐玉明白,不答应,盟约就此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