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处
叛国通敌与起兵谋逆说不好哪个更严重,但对于苏清机来说,都是一样的好查。 尤其武将,心思单纯,非我族类,恨之入骨。 在这样的情况下,提起赫连之战沉痛却又缺少那份恨不得血洗北狄不共戴天之心的,格外显眼。 不过凡事都要讲证据,总不能空口给她陛下结果,有的人啊,自己谨慎没有用,要让身边所有人、乃至敌族,全部都谨慎,才堪堪能掩盖一切。 苏清机没有飞檐走壁的本领,窃不来什么多年前的密信,但将军府的人能。 北狄语粗犷聒噪,她理了理脖颈间的松绿石坠,摩挲手指间套的墨骨扳指,起身上楼。 这是北狄王城,客栈的对面,就是北狄大将军府。八年前,其于赫连凯旋。 苏清机回到房间,对镜摸摸粗糙脸颊,整理了假髥,与绿色胡服,抱着匣子下楼,叩响大将军府的门。 “我是来自乌桓的商人,拓跋氏。特携贵礼,求见大将军。”她笑着说起胡语。 · 德福拦在雍和殿外,哪个也不敢多嘴,只是实在忍不住:“只是请陛下试一试婚服,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您就通融通融,与陛下通传一声可好?” 德福也很头疼,若能通融他何必在这拦着? 午后千里之外的信送来,陛下看完龙颜大怒,那墨玉笔架的遗骸现在还在地上躺着呢,他连收都没敢收。 到现在,他也不知陛下消气了没有,如何敢去通传?陛下就算消气,又哪有心情试婚服? “你们尚衣局不是每月都来为陛下量身吗?尺寸能不准?还是先都回去吧,过两日再说。” 尚宫欲言又止。帝后大婚近在眼前,过两日后万一再过两日,哪还有试的必要? 送走尚衣局的人,德福又瞧见礼部尚书过来,头更大了,忙迎上去:“大人,陛下心情不好,恐怕没那个脾气听您说册后章程,您过两日再来吧。” 何尚书面色有些难看,他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没说,只瞥德福:“哼,苏清机那阿谀媚上之徒来见陛下时,只怕你又是另一副嘴脸了。” 德福赔笑。待何尚书走后,他站直身子,奉茶宫女没忍住道,“小苏大人待人和气,从来不会甩脸子。” “好了。少说,多做。我只教一遍。” 雍和殿内,一片死寂。 无粮,无援,让八千将士去送死。 密信被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下一刻便要被挫骨扬灰。 梁偃。你怎么做得出来! 德福许久后被传进殿研墨,送出了第二封回信。 · 帝后如期大婚,皇族宗妇甚少,永安郡主伴皇后左右。 等到她皇帝堂兄过来凤仪宫时,她如蒙大赦,只是在走到堂兄面前时停了下,目光和话语充满同情:“皇兄不愧是君上,真乃勇气可嘉。” 江焉:? 他还未问发生了何事,一贯恣意妄为的江祈竟飞快脚底抹油溜了。 江祈虽为女子,却风流成性,浪荡多情,裙下之臣不计其数,历来,也是御史台最看不惯的人之一。 江焉皱起眉,难道她被皇后轻言训斥了? 江家人没有疯病,不好打杀,已经比过往不少皇室要好了,江祈成日被外人骂,难道进宫还要被骂吗? 几步路里,江焉已经打好腹稿,想让皇后对江祈宽容些。 可当他见到皇后时,他才意识到他错了。 皇后出身崔氏望族,容貌气度都没得挑,礼仪规律也挑不出错处,“臣妾参见陛下。” 江焉隐忍十年,十年里诗书骑射都不能表露出色,他这十年间唯一精善的,便是识人。 只与皇后平静的眸对上一眼,江焉百感交集。 他错了,不该选崔氏女。她不该入宫来。 “你……你先平身。” 皇后容色未变,起身,淡淡道:“臣妾服侍陛下更衣。” 江焉连忙制止她:“等等,不急更衣。” 她停在原处,不卑不亢,即使未有一辞,也能看出她出身名望,心高气傲,实实在在天之骄女。 江焉感到头开始疼。真的娶错了。 难怪江祈是那个表情说那种话。 新婚之夜,帝后两人仿佛隔了泾渭,气氛极其凝滞,可皇后却依然面不改色,静静站着,等皇帝开口。 江焉半晌,只有一句话:“你不该进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