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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他费力地仰着头,把钱往我手里塞。 “这会儿才四点过,你给她们打电话,来得及” 他又确认一般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到底是不是四点刚过,看我迟迟不接,他又以为我在顾虑。 我又想起了和姚栩吃饭时,回忆起的那些事。 “邱山…你…看过电影吗” 他忽然低下了头。 “以前福利院的阿姨放过电影,这算吗?” 他回答得坦然,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在我们都沉默不语的片刻,我的手机响了,是姚栩,我对邱山示意了一下,跑到阳台摁下接听键。 “小晚,酒醒了吗?” 那边比较安静,似乎还能听见姚栩说话的回声。 “在家睡了一觉,好多了” “你…等下有空吗?我想单独和你叙叙旧” 我望了一眼客厅里背对着我的邱山。 “好啊,把地址发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邱山撒谎,或许是当时的我侥幸地以为,邱山足不出户,无论我编出怎样的理由,他都没法一一核查。更何况,他从来都是无条件地相信我。 “那个…刚刚…是一位老朋友,他说晚上想和我聚聚” 邱山点了点头,转着轮椅去拿了一件我的厚外套。 “那正好啊,晚晚,等下出去带上外套,现在早晚温差大,别冻着” 说完,他又从家里的储物柜里找出一包便携纸巾、一把雨伞递给我,示意我带在包里。 这段时间,C城的雨水一直很旺,晚秋时节的雨总是令人发愁,而且说下就下,丝毫不给人半分预告。我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和邱山婚后的第一个晚秋,我曾因为下大雨被困在公司的写字楼,迟迟没有回家。 那一次,雨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瓢泼大雨,远处还能听到滚滚的雷声。雨一直没有停,我在公司翻遍了所有的角落,竟然找不出一把伞,本来抱着侥幸心理,在刚开始下雨的时候决定加一会班把那阵雨躲过去,没想到雨越下越大。 同事们也早已经将公司里仅剩的几把伞瓜分走了,只留我一个人,望着已经被雨水淹没的街道阵阵叹息。 电话铃响了,来电显示是“他”。当初存下邱山的电话号码时,迟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备注,一个“他”字竟然用了那么久。 “晚晚……我给你送伞来了……” 我乘着电梯下楼,发现邱山正坐在雨中,密密麻麻的雨,看不清他的脸。他的雨衣因为长时间被雨水淋着,滴滴答答地也落着水滴。 一把黑色的大伞递到我面前,瞬间也被淋湿了表面。 “晚晚……加班,也要注意身体” 轰隆隆的一声雷,彻底炸醒了我。我浑身一个激灵,忙忙慌慌地将他的轮椅拉进屋檐下。 “……你,雨下得这么大,干嘛还要来送伞,我……我又不是没跟你说我在加班,干嘛管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是满心满眼地在乎我吗? 他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晚晚……天气预报说这是强降雨,我怕你想回去的时候雨不得停……” 说着,他用左手手肘勾住轮椅后面的扶手,上半个身子转过去,右手从轮椅靠背后面的袋子里摸出一双雨靴。 “我买的38码,比你的脚大了两个号,晚晚,你回去的时候,就直接套在鞋子外面,不容易被打湿” 我已经忘记那天我是怎么走回家的,路上的雨水倒灌,那双齐膝的雨靴也被积水没过了一半。邱山,他是怎么来的?我的心顿顿地痛了起来。 那次C城涨水,地处一楼的我家也进了水。回到家,邱山正拿着塑料簸箕,艰难地把积水铲进一旁的水桶中。他放在轮椅踏板里的两只脚都浸泡在水里,我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簸箕,发了疯似的铲水 。 也是从那以后,邱山很注意保持家中每一处地方的干爽与整洁,怕刺激我想起那天的情形,引发我不好的情绪。 他对我的爱,一直很温柔、很沉默,像起于微时的风和任浪花拍打的礁石。 我出门以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忘了带。冥冥地,我回头望了望家里的阳台,竟然看到邱山坐在那里,目送着我。 他也看到我了,朝我挥了挥手,就兀自转着轮椅进屋了。 我每次出门,他都是那样目送我的吗?为什么这一年多以来,我竟然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