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锐
不为什么,我甚至还考虑到文景煦以后会因为他在我面前的这通哭泣而感到尴尬。 你得离安远点,我也是。我哭不出半分来,说这句话时只是嫌弃地把手往他的睡衣上擦了几下,试图把不存在的东西给擦干净。当我关上门跟他道晚安的时候,他突然爬起来又抱住我,这次我反应及时,发狠劲对准他的脸扇了一巴掌。我以为这能让他清醒过来,但他又继续问,能不能抱着我睡觉? 好,抱就抱,什么都可以。我说着,其实心理防线也只不过是睁眼闭眼间凭借经验就可以解开的活结。 从他怀里挣脱后,脱掉睡裙,再脱掉内裤,问这样会不会让你满意。 他见状微微拧眉,但还是点点头,也脱了自己的衣服。 说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他手背青筋微绷,貌似在紧张。 我不紧不慢地坐到床头把纸巾盒扔给他让他自己擦,随后扯平床单,抚去之前的褶皱,平躺在床的一侧闭上眼准备睡觉。 他也慢慢爬上床在我身旁躺下,伸出胳膊,指尖穿过我的头发,将我整个人笼罩在他怀里。 我佯装不经意间翻身贴进他怀里,抬头看他时,他正静静垂眸凝视着我,彼此模糊的眼神中流露出渴望。 但我有妇科病,他不可能会碰我。至少我还是不同意的。 夜晚的风扑打在窗上,月色泯没在窗帘之中,借着这隐晦的光线,陷入惝恍中的我注视着眼前温暖安宁的胸怀,在心中默默倒数十到一,同时暗自下决心认定今晚就是最后时刻。 记不清来回数了几百次十到一。总之,等到身边人的呼吸声均衡稳定下来后,我悄悄扳开他的胳膊,溜到了厨房里。 这番动作做下来过于轻松,刚打开门迎着门外清冽的风时,我还扭头盯着那个躺在床上的身影看,怀疑文景煦真的睡熟了吗? 随后我进入厨房,迅速砸破厨房水槽里还未洗过的三角玻璃杯,拿尖锐的碎片往脖子侧边划了一刀,并插了进去。剧痛袭来,温热的液体犹如蠕虫爬动在我的皮肤表面,溅射到瓷砖壁上。 我的良知已经被我自己屏蔽了。 头因为往前倒而磕到了台面上,身体则正在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眼睛睁闭之间,人生就会这么过去的。 再睁开眼看见的是无影灯和戴着帽子口罩的几颗头颅,医生不停地呼唤我的名字。钻心的痛从我的脖颈处蔓延至全身,我无法动弹,犹如有千只手在撕裂我的伤口,脑袋里仅剩的念头便是让我死。从未想过最痛的瞬间不是死亡的那刹那,而是被抢救的那会。反复被呼唤声喊醒,又因为疼痛而陷入昏迷,就这么僵持下去。 再醒来时看见的是救护车的车顶,文景煦坐在一旁攥着我的手在默念祈祷。我还是说不出话,头被固定住也动不了,但是我手指能动。 文景煦发觉我的手指动了几下,直接凑上来跟我说,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进入轮回吧。 其实我很想骂他,我死不死和进不进轮回关你什么事,给我滚远点吧。 负面情绪反倒都冲着我来了,我的思绪东奔西走遍历各种可能性,最后化为眼角的泪水往下流。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沉重的脑袋砍掉呢?那会的我所展现出的迟钝和包容心,在此刻都化为锋锐的玻璃碎片戳进我的脖颈处,成为流淌在我体内的玻璃碎末。 再昏迷,再睁眼。 右手依旧被文景煦攥着,不同的是我被束缚带捆绑在床上了。 眼珠往左边转去,看见输液架上空空如也,心想着这下子终于没人来救我了。但安突然凑过来,用手摁住我的小腿,并让我啊一声。 想什么呢?我割喉了,怎么可能发的出声音啊! 随着我紧闭双唇装死的模样被安发现,他直接从包里掏出橡胶手套戴在手上,捏住我的脖子就要抠我的嗓子眼。 情急之下我赶紧晃文景煦的手让他来帮帮我,但他不仅在剧烈的晃动下松开了我的手,还说不会死人的。 当安的手指探进我嘴里时,这就不能怪我的牙齿不安分了。 我咬住他的手指,他朝文景煦使了个眼色,文景煦也从安的包里掏出橡胶手套来戴在手上。 眼看情况愈发危急,我终于没憋住,喊起来的声音异常响亮。 直到文景煦戴好手套拍拍安的肩膀让他离开我附近,随后他一巴掌扇中我的脸颊,我才冷静了一会。紧接着在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我对我的人生特别地悔恨,同时也真正对文景煦有了明确的恨意。 文景煦俯下身注视着我的双眼,继续扇我的脸颊让我别哭。 他呵斥道,恨我又能怎样?能杀掉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