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船
/br> 后来他才知道,当年少女递给他的画,是品墨轩里太子亲誉的佳作,落款用字迹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若水”二字。 他用当来的银钱疏通门路,会试高中榜首,又于殿试之上以一篇洋洋洒洒的定国策论惊艳四座。锦袍加身,风光无限之日,也正是宁国公次子当街被杀一案告破之时。 隔着人群,江谦见到了囚车里形容消瘦的少女,那双握笔的手被折磨得满是暗疮,披散着头发蹲在囚车角落,被身为御史的亲生父亲押送出城。 半月之后,传来了沈清禾于流放途中病死的消息。 江谦在窗前枯坐了一宿,京中留任的两年,他钻研刑律,查阅案宗,刚有了一丝线索,便被御史沈廷一纸弹劾贬去了千里之外的边陲小县。 或许是上天眷顾,竟让他在北地再次见到了那人,昔日玲珑剔透的少女,如今变得淡漠沉静,白衣素面,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叫他怎能不心生欢喜? * 再说李洛水这边,货船顺流而下行了一月有余,走走停停,虽说比陆路慢了不少,但跟着货船商队,也省去了没有路引的麻烦。 陈茂性情豪爽,不拘小节,见他一身男子装扮,相处月余,已经熟络地和她称兄道弟起来。 “哎,小表弟,我见你成天拿着支笔发呆,画出什么来没有?” 李洛水摇头,江河之上水秀山明,本该是绝佳作画之境,可她想着回京的事,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画不出来。 正想着,船身忽然一震,陈茂伸头往船尾看了眼,倏地站起身:“糟了。” 李洛水也跟着站起来,问道:“怎么了陈大哥?” 陈茂盯着船尾的方向,神色凝重:“咱们的船,好像摊上事儿了。” 甲板上已经围了好些个人,船老大站在中间,正小心翼翼地给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赔不是: “抱歉,实在抱歉,河岸狭窄,我们的船才不小心撞到了贵宝船,主人家莫怪,这里有些银两,还请您笑纳。” 那家丁凶神恶煞的,收了银两,人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指着船上的货问道:“这些货,要运到哪去?” “运往京城。” “京城?那就好办了。”那家丁昂着头,不屑的瞥了一眼众人:“我看这一船货,少说也值个几千两,冲撞了我们大公子,就拿这船货来抵吧。” “是我找人把你们挨个丢下水,还是你们自己跳?” 船上的脚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站出来:“你这是明目张胆的谋财害命,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那家丁笑得猖獗,“你们来往京城,也不打听打听,得罪了我们宁国公府,能有什么下场!” 宁国公府…… 李洛水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紧,听闻宁国公膝下有二子,长子不受家中待见,自小被养在蜀地,当年被沈清蕖失手杀害的,正是宁国公的次子,宁琮。 如今看这副嚣张做派,只怕是宁琮死了没多久,长子宁绍便被从蜀地接了回来。 货船上都是些做苦力的脚夫,一听对方是宁国公府的大公子,纷纷噤了声,有胆小的,甚至已经开始脱衣服准备往水里跳。 冬日的江水冰冷刺骨,扑通几声,有人陆续跳了水,陈茂挡在李洛水身前,对那家丁说道:“人全跳下去了,这么大一船货谁来卸?放过这位小兄弟,我帮你将货运到京城,否则——” 他袖腕一翻,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把匕首,对着其中一袋货物猛地扎了下去,“——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哈哈哈哈!”家丁蛮横惯了,丝毫不将这点威胁放在眼里,甚至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你继续扎,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匕首快,还是我这长刀更快!” 说着便要朝陈茂挥过来,李洛水眼疾手快,拉着陈茂后退,面对刁横的家丁,她上前一步:“此地离京不过一二百里,宁国公府就算再势大,闹出了人命,怕是也不好向附近的地方官交代。” “嗬,又来个不要命的。”那家丁狞笑两声,想到什么,拿刀指了指她:“就你了,跟我走一趟,爷今儿个大发慈悲,其他人都不用跳了。” 说完又拍拍朝船老大肩膀:“好好开船,别忘了,这一整船货,打今日起,就是我们宁国公府的了。” 陈茂还要上去理论,被李洛水拦住,安抚性地朝众人摇摇头:“放心,没事的,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