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
“满口胡沁,都警醒些,主子们就到了!” 戴徳全笑着骂着,下人们可以无拘束,可他到底是这府上的老督管。上到大老爷老夫人,下到各位少主子夫人小姐,嫡庶、妻妾、长幼,通府的心思、关系他全摸的透透儿。不然他也不能爬到今时地位,谁见了不喊声戴爷爷! 天寒地冻,这种事他本可以不来,可他心中有自己的考量。跟着老主子多年,少主子眼见正红。他又想抱住少主子的大腿,老主子和少主子一个都不得罪,顺势给儿子戴簧铺路子。能爬到周府督管,背后多少眼红嫉妒,恨不得把他拉下来。少主子的管事周升眼见的要爬上来,岂能让他如意? 都说宰相看门七品官,可他今时的地位论起来远不止七品。靠着周府这棵参天大树,外头生药铺子、纱縠行、门面、田亩、宅院、奴婢姬妾都有了,一般的财主也比他不过!当今来拜官的都知道,成不成先敲他戴督管这块砖,银子少了别说里头老爷们,就是连他的面儿也见不上。 差事当的好,主子自然喜欢,让这瘟尸惊着主子,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穷人贱骨,早死早托生,不耽误自家喝酒吃肉收银子才是正经! 苏锦回来的路上显然兴致缺缺,只抱着狗不言语。望着外头黑洞洞的夜幕,她只关心何日能再见到姑母,姑母在高府上受欺负怎么办。哪里知晓,白日间讨饭的流民,晚间已然变成冻死鬼。在自家回府必经之路上,黑暗的角落,变成草席里遮住的饿死骨。 这丫头闹情绪!全然不似去的时候,叽叽喳喳的兴奋的像只出了笼的小雀儿。周彦邦当然感受到了,同样是下车。到高府时,接过他相扶的手,“嘿”的一声,她能喊着号子呲溜蹦下来,惹的林初兰连连说她:“不像话”。到了自家府上却不然,规规矩矩的下车,端端正正的走路,夫人的架子十足,拉着脸爱答不理,看得出来的不高兴。 “天冷路滑,路上受累。夫人慢些走,让丫头们搀着些。” 戴徳全完全没了刚刚在小厮们面前老督管的威严,巴巴的凑上前同主子们问安。胡三、小邹子并小厮们站的远远的,只见前头小丫头子挑着灯笼。先下来的,看身量是自家大爷,后头两个大丫头扶着一位好不大点儿的人儿,想必就是夫人了。夫人好似不悦,站在门首叹了口气,大爷同她说了什么,才又跟着进去了。 胡三儿不由得引颈而望,常年在大门上值守的他哪里见过内宅里的夫人小姐,好奇心驱使着他想看看,这大宅子里的夫人到底是何尊容。只可惜大毛衣裳、羽纱披风把人儿裹的严严实实,又有家下人前后簇拥着,影影绰绰的就过了仪门进了二门。莫说面容,就是脚后跟也看不着! 听说前阵子还闹将起来,大门大户,绫罗绸缎,插金戴银,肥鸡大鸭子的用着,呼奴唤婢的伺候着,有甚不如意?都是闲的!如我们这般半夜里抬死尸,忙的脚不沾地,哪还有功夫闹将!盐水泡黄豆,无事生闲屁!胡三儿心中暗暗的想着,一时失了神。 “三儿,眼珠子不想要了是吧?不想要剜出来当蜡丸!那也是你能看的!”嗷一嗓子唬的小邹子赶紧缩脖,凌厉的眼神继续骂道:“看什么,还不饮马还车去!”戴徳全又精神起来,虽然自家也是奴才,可骂起人来不知道真以为他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戴爷爷。”银瓶甜腻腻的唤着戴徳全,这些都是夫人身边头脸丫头,况且她还是老夫人拨来服侍夫人的,更加得罪不得。 戴徳全立马换了嘴脸,忙颠儿上前去:“外头寒,姑娘生受不住,快些进去,恐夫人用人。” 姑娘就当怜惜! 戴徳全会说话,银瓶心中听的很是受用。笑嘻嘻的递给了他一锭银子:“夫人赏的,说戴爷爷有年纪了还在这里候着,这银子拿了给底下小厮们打酒暖身子。” “哎呀呀,这如何使得,老奴天生就是给主子当差的……” “您老儿呀,别推脱了。主子的心意您领了就是,要谢就谢夫人,逢年节给夫人多磕几个头就圆满了!” 丫头噙笑,扭着身子,翩然走远。“哐啷”银瓶刚走不见,银子落地的声音响起,在雪夜里格外清脆响亮。小厮们赶着上前去抢。 “若吃醉酒误了事的,竹杖不长眼,可别来找我讨情。”戴徳全讥笑着,他断然看不上这钱,他要的是脸面。 熬的浓浓的粳米粥,一碟子糟鲥鱼,一碟子泡椒笋丝淋上麻油香醋又香又辣。冰天雪地里,周府依然吃的到新鲜菜蔬。周维儒今日宿在余氏房中,知道她回了娘家,便不要她伺候。中晌在姑母那里被逼着吃了许多甜腻果馅饼,如今一阵阵的醋意犯上心头,看到酸辣开胃的顿时口生涎液。 几个丫头布菜装汤,苏锦都不要,只盯着笋丝和鲥鱼。来了周家,唯有这糟鲥鱼味道不错,她还不知,她夫君也爱这口儿。长约八寸的四楞乌木镶银箸儿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