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一身灰的狸猫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窗台，从它的视线中望去，只见那浅蓝绣衣散花裙的小姑娘站在一扇屏风前，背影看起来颇为安静。

灰色的狸猫亦生得一双灰瞳，它的眼瞳深邃得好似深山老潭水，然而纵使活了百年，它看起来，也还是一只猫的样子。从窗台上奔到花铃身边，它以一只猫的视线看向这个小姑娘。

小姑娘居然在流泪。

掷光并不是个很有同情心的猫，况且它是为了得到花铃的灵气来的，并没有想要和花铃交朋友的意思。所以，它也没有必要去询问她到底为什么流泪。自然也没有必要去安慰她。

掷光围着花铃绕了很多圈。

花铃哭了一会儿，擦干净眼泪，默默地喝起了刚才桃月送的一碗糖粥。

这几天她都没什么胃口，吃不下菜，桃月去熬了粥给她。送来莲子燕窝粥，她吃了一口，觉得口感有些怪，听闻燕窝的来历，顿时让桃月端走了。现在吃着一碗简简单单的糖粥，她不哭了，只是眼圈略有些发红。

虽然眼圈红红的，可一张脸生得标志，黑白分明的杏仁眼，鼻梁端正，樱桃小嘴，她这模样看起来便不是乖巧，而是秀美又斯文，像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掷光觉得她哭起来很好看，所以跳到桌上，准备近距离地看一看她。

花铃便是在这时候抬起头来，一人一猫的眼神猝然相对，掷光本来兴味昂然，忽见花铃盯住了自己。便是有些浑身僵硬。

有一瞬间，它觉得花铃的眼神透着奇异，可也仅仅是一瞬间，耳朵里就传来她细细的嗓音。

“为什么要害人。”

她问出这句话，一碗糖粥也已经吃到了底，放下青瓷的勺子，面色莫名有些冷淡地坐在桌前。

桌上铺叠绵软布料，她的手搭在桌面，袖子宽大，现出一双好似玉白色的手来。

掷光在桌面追了追自己的尾巴，抬起灰溜溜的眼睛，很是狡猾地对花铃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花铃抿着嘴笑了一下，忽然低下头凑近了几分。

“我问你，为什么要害林克，他是我堂哥，你在我的地方害他，是不是想诬陷我？”

此刻斜阳西沉，透着窗穿映进来，有种暮气四合之感，令花铃想到自己想离开府里的那天。她在回来的半路上瞧见了林克，彼时夜色黑沉，她望不见林克身上趴着的东西是什么。直至第二天被杜娘子薅了过去。

在林克的屋子中，她分明望见了一团黑气，那黑气游移不定，还未显出形状，可相距不过几步，她便好似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只找上林克的怪物，只怕是个有来历的。

她长这么大，所认识有来历的妖怪不过几只，妙姑娘不算，那么不过就鱼夫子和一只狐狸，还有一个与她几乎形影不离的掷光。

那时，她当然不知道妖怪叫掷光，可掷光能够感知到她，她又如何对此没有一点儿知觉。

她没有想到，这只妖怪竟然敢回来。

花铃觉得，灰猫并非是偶然来到这里的，前几日它特意使了妖法现身，今日就传来了林克要死的消息。

杜娘子已经请了医师，可任凭熬了多少药，一口也灌不进林克的嘴里去。

花铃知道灰猫迟早要来，是以就专门在屋里等它。

这些时日，桃月很忧心她的下场，天天在外面打听消息，一回来便是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花铃觉得她那个母亲一定待桃月很好，是以桃月也是如此地担心她。

担心却也是没有用的，花铃过去常担心她的师兄，现在将心比心，才知她多余又没用。

纵然无用，却也人之常情。她觉得自己就算为了桃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克被一只妖精害死。

是以她在此逼问掷光。

掷光听了这明明白白的一句话，心里便也是明白了。

停住了追逐的动作，狸猫忽然站定，站定之后，它竟然一跃而起朝花铃飞来。那一团阴郁的黑气，几乎是径直扑向了花铃的面门。

霎时间，黑猫的形状的消散，只一团沉沉黑烟仿佛在花铃白嫩的面孔上交错闪过。

她瞪大了眼睛，脑子里清清楚楚响起掷光的声音。

“你不是我的对手，认我做主人，我会帮你除掉这些人，你已经没有了靠山，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会帮你。”

一把听起来沧桑又低哑的声音，几乎无孔不入钻入她的耳窍之中。花铃分明听得一字不落，可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她却是没有回答掷光。

黑色烟气环绕不休，若是外人的眼光看去，便会发现那烟气似乎一直试图侵入她的头脑，直至她的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