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牢里的衙役未能及时地把犯人带到刑场,尹善童那里自然是收到了消息。他本拟着去观看行刑,却不想唐枕迟迟未现身。莫非,他是逃了不成?尹善童十分怀疑唐枕有这个本事。 可他不能眼睁睁让唐枕逃,是以当机立断地赶到牢中去。 也许这是尹善童此生最为后悔的一个举动。 他刚踏进牢狱的第一步,就犹如被一股看不见的漩涡吸入,不由自主地跌进这个漩涡里,入目可见,却仿佛皆是残肢断臂。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他忍住作呕的冲动,瞪着面前一个刚死不久的犯人。这犯人如被大力炸开,身上的血甚至还冒着丝丝热气。 怎么回事?那姓唐的道士凶性大发杀人了!?尹善童不知大牢为何像被一面盖子死死扣住,他闯进去后几乎浑身被压制住了,贴着肮脏的地面,不由慌张地想爬出这个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无论他怎么爬,都几乎无法逃离。 甚至他爬着爬着,来到了一面牢门前,牢门已经摇摇欲坠,距他不远的地方,还躺着个半死不活的黑衣男人。 这人也好似个道士,莫不是跟唐枕有关系? 竭力地抬起脑袋往里看去,一看之下,尹善童却是惊呆了。 他望见自己十分痛恨的道士竟被钉在了墙壁上,刺目的鲜血自他琵琶骨上缓缓滴落下来。他低垂着头,似乎已经死去。 而在他旁边,竟诡异地立着一个身披长袍的古怪之人。 这人穿得看不出男女,戴着黑色指套的手捏住了唐枕的下巴,手中举着一只如琉璃做成的小碗,似乎正把什么东西往唐枕的喉咙里灌去。 令尹善童惊异的是,这个人的动作一点儿不粗鲁,非但不粗鲁,甚至称得上颇为小心,若是仔细地看,会发现除却捏住唐枕下巴的动作,此人脊背微弯,竟是有几分恭谨。然而他如此行径,对着被钉在墙上的道士这么小心翼翼,看起来更是叫人难以揣度。 到底是在杀人还是救人? 尹善童一直以为自己很不一般,此刻看到这一幕,才知道原来他其实很有人性。至少他想要唐枕死,也只是陷害了他,干脆利落地杀头了事。可这个行动诡异的人,却是真的奇怪极了。 眼睁睁望着这一幕,他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寒气扑到身上,牢里囚犯个个惨死,恐怕是跟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这人会不会杀了他……? 念头不无恐怖地从脑中冒出来,他见唐枕仰着头,喉咙滚动,那碗东西已是被灌进了他的嘴里。——本以为被钉在墙上的道士已经差不多死了,然而那只碗落在地上的时候,尹善童才发现,唐枕居然没死。不光没死,还目光甚是清明地望着他。 虽然他眼神清明,可脸白得却也跟纸差不多。见了趴在地上装尸体的尹善童,眸色轻轻闪了一下。 这时,便听得那穿着长袍之人低低一笑,“你离了玄门,至少也该同我们打个招呼才是,这般不声不响地就走,实在是有些无礼。” 他是对着唐枕说话,可尹善童额头青筋不由得一跳,这个人就连声音都雌雄莫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唐枕倒像是很不意外,大概这是他的一个老熟人。 尹善童听他语气颇为沉着地道,“承蒙你老亲自过来灌我一碗散还汤,我的无礼恐怕屈于您之下。” 那长袍人好似笑了,“灌了散还汤是怕你作乱,你是玄门的一等好手,莫非还不知这个道理。” 唐枕白皙的额头上不见一滴汗珠,可尹善童眼尖,只觉得他身上似浸出层层汗意,手脚似乎也有些微微打颤了。他心想,年初的时候便有传闻说玄门叛出了一个道士,当时他猜测这个道士是唐枕,便有意拿话试探他。唐枕戳破他真身,才导致他起了杀意。 看来他猜得一点没错,唐枕果然就是叛出玄门的道士。那么,这个人便多半是玄门的长老了! 玄门的长老不必说,皆是令妖魔闻风丧胆的人物,尹善童很少把自己定位为妖魔,可此刻不由自主便是怕了起来。猛然捏住下巴,迫使自己牙齿不要胡乱响动。 那厢,唐枕好像隐隐约约瞟了他一眼,嘴上道,“白长老高看,我在玄门历来无足轻重,如今也只想保全一条性命罢了。” 兴许唐枕平日是个不多话的人,此刻他这么有礼有节的说话,那白长老好似很感兴趣。 “你怎么会无足轻重?”似乎叹了一声,“偌大的玄门是离不开你的。” 两人在这地狱般的牢房中,竟还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了起来,尹善童后悔不迭,只恨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因在那长老说话的间隙,他瞥见了唐枕似乎是对他传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