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客船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连绵的山脉横亘在安静的大地上。

两股清泉顺山势而下，在山脚处汇聚成一条悠悠流淌的小河，小河又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大河并在一处，流向未知的远方。在山泉汇聚的交叉口，有一处亭台水榭，水榭旁树了一面酒招旗，上书“曹家水榭”。水榭后一番九曲回廊，连通着山脚下的一家客栈，客栈门匾上赫然印着“盼君归”三个大字。在如此清幽的山林，这家客栈的客源竟纷纷顺着河流而来，居然有着络绎不绝的车马。客栈的小二热情洋溢地招呼往来着，逢迎着行色匆匆的各色人等。

盼君归的老板娘曹秀娘二十多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是个十足的大美人，干起活来干净利落毫不含糊，十年来把一个盼君归经营得风生水起。首先是地段，因了此处得天独厚的河上犄角之形，经过这里的船只上遥遥便可望见此处有一个客栈，无论是渴了饿了累了，都会默默在心里怂恿自己过来歇歇脚喝杯茶；其次便是进门入座的客人，一进门便有小二热情非凡地打着招呼，无论是否准备在这里消费，都会先来一杯茶，夏天就上凉茶，冬天就上热茶，那一股舒爽，随着茶水的咕咚声直沁心脾；接着便是这店里的美味了，在长长的柜台上，一字列开各种菜肴名称，与其他客店不同的是每味菜肴下都列明了各色菜肴的详细做法与口味，特别是在口味的描写上用尽了笔力，文采飞扬，每每看得人直流口水，不识字的客人，便安排有小二在旁念给他听，不懂之处还作以解释。据说这曹秀娘曾经有个青梅竹马，十年前上京赶考去了，这曹秀娘也陪伴过这个未来的状元郎日读夜读，便也跟着灌了一肚子的墨水，因此才会有如此文采。最后便是这盼君归的美酒了，香飘十里，一碗下肚只觉清冽与热辣并存，浓香共酣畅同在，令人忍不住大呼上瘾，恨不得醉死在这酒香里。这酒由曹秀娘亲手酿造，如何酿法向来不为外人所知，于是这曹秀娘的名头便传开来去，比盼君归的酒香味传得更远。大城市里的大商户听说了，纷纷过来求亲，然而这老板娘却是个痴情种，一心等着那赴京赶考的郎君回来娶她，这一等就是十年。

这天夜深，客人们都休息了，曹秀娘检查了各位客官的马都喂上各色草料，车、船都停歇妥当之后，正准备闭门休息，忽然瞥见一艘客船无帆无桨，只顺水随意漂流而来，心中禁不住疑惑，便上了水榭驻足观望。

这客船晃晃悠悠的，将将要从水榭旁边漂过，却被水榭的一角给挡住了，竟一荡一晃地停在这里。曹秀娘原本只是要看个热闹，然而眼看着这船就荡在了眼前，愣怔了一会儿，眼看着船上也没人出来处理，心想莫不是一艘空船，难道是谁不小心失了手，让这艘船自己从上游漂了过来？她本来不爱管闲事，只是若这船就不明不白地挂在这里，明日谁家找上门来，讹她偷了船来岂不冤枉？她上前走了两步，想把船挪开，由着它继续顺水漂流罢了。

走到船边上，扑面而来的是冲天的酒气。曹秀娘捂着鼻子，伸出手臂想要把船推开，然而眼角余光一瞥，冷不丁被吓得连连后退。只见船上蜷缩着一个蓬头散发污垢满身的人，正歪倒在一边睡得香甜，身边还倒着七八只酒桶，全部倒空了，想来是个酒鬼。曹秀娘心里发怵，便想要招呼店小二过来帮忙，转身间却似乎瞥见那人头上一支歪歪斜斜的珠钗，在月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女子？”曹秀娘心中诧异万分，定睛观察，发现那醉汉的身量确实似乎瘦小了点。然而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够醉成这般模样？究竟是不守妇道的浪荡之人，还是遭逢大难的良家少女？若是个浪荡之人，该当谈笑风月，左右逢源才是，怎会如此这般落魄模样？她既然连梳妆都自顾不暇，又怎么去卖弄风骚？若是个落难的姑娘，她身为女子又怎能不施以援手？经过一番心理斗争，曹秀娘终究无法弃之而去，便壮着胆子上前，向船舱里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第二个人在，就拨开那人蓬乱的头发，看到了一张极为惹人怜爱的脸庞。陌生的姑娘睡着了，却仍旧紧皱着眉头，眼角似乎还挂着泪珠，仿佛正有着无限的委屈无处诉说。曹秀娘心头一软，想到在这清寂的夜晚，如果任由这个姑娘在外昏迷着，说不定会遭遇什么样的不测，好歹给她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她睡醒也就走了，无论这姑娘是恶是善，此后再与自己无关。

这么想着，曹秀娘便上前去，也顾不得弄不弄脏衣服，把姑娘背回了客栈。进了客栈，四处环顾一圈，想了想就把她背到一间柴房里，蹲着身子先把她放下，在一旁铺好了草垫才又把她挪上去。又怕过往的客人惊扰到她，出了柴房，回身把门给上了锁，觉得万全之后才满意地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曹秀娘惦记着这个醉酒的姑娘，早早便起床梳洗完毕去了柴房，开门一眼看见那姑娘仍原封不动地躺在草垫子上，她想着姑娘若是醒了自然便会走，就把门敞着，自顾自忙碌去了。

曹秀娘这边刚走，就有一个收拾马厩的杂工到柴房来取东西，一进门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蜷曲在一个角落，掩着鼻子在旁边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