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浓(中)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虽然取了个华艳的名字,但这家妓馆却跟精巧旖旎的袖月楼、雕栏玉砌的楚玉楼风格全然不同,颇为简约风雅。 它只有十二座小舍,掩在竹林、莲池、梅苑之类清幽雅致的地方,取名也都源自典故,比如‘一水中分白鹭洲’、‘何处相思明月楼’…… 其中十座都有在此挂牌的姑娘居住,剩下两座是清居,做客栈使用,客人可以自行带外面的姑娘入内。 这失踪的窦大人,下榻的便是无主的‘白鹭洲’。 大堂是一处简约的草芦,一面墙上挂着写有姑娘名字与招牌曲艺的木牌,如今乱作一团。 官府的人围了一圈,看不出年纪的鸨母正得体对答,十位姑娘跟他们的婢女小厮也都在分别接受问询。 一群醉醺醺的公子们哆哆嗦嗦站在路中央,时不时彼此对视一眼,都恨不得抬手遮住脸。 世家子弟招妓饮酒,遇上熟人,本也不算太难堪。关键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必然连累家中名声,各自在家族中又未必是那唯一的继承人—— 方多病看他们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立即就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李莲花倒是没什么表情。 这也就是运气好,不然他很有理由怀疑,换个时间地点,会在里头见着愁眉苦脸的纪公子或者施公子…… 他走得缓慢,侧耳听着议论。 这南曲中除了两大霸主,其实还有什么潇湘馆、寻芳阁、莳花院……但这家‘露华浓’在近两三年忽然冒头,竟是一家没有卖身契约、姑娘可以随时来挂牌,也可以随时走的特殊妓馆。 肖紫衿一路上一言不发,带他们穿过人群直奔‘白鹭洲’而去,连石水都觉得他有些反常,路上看了云彼丘好几眼。 “到了。” 方多病点评道:“满塘枯荷,这风景倒是雅致。” 李莲花随口‘嗯’着。 在他眼里,这‘白鹭洲’建在莲花池的正中央,四面邻水,只有一座木质浮桥联通,附近十丈之内也没有可供人隐匿的高树。 加上肖紫衿的人,这有足足二十五名护卫,两名守浮桥,剩下二十三人绕圈巡逻莲池周围,可以说滴水不漏,无论潜行还是暗器都很难威胁到屋内的人,更不必说是将一个大活人带走了。 石水见他盯着浮桥发愣,以为他看出什么门道,便问:“李神医,你在看什么?” 李莲花本来在走神,这一下被点名,‘啊’了一声后呆了半晌,“这,我有个问题啊,是为何确认与江湖人士有关呢?” 肖紫衿一拂袖,“让监察司的杨大人跟你们解释吧。” “请诸位看看这个。” 杨昀春将一张对折起来的纸递到佛彼白石眼前,“是跟金鸳盟有关吗?” 四人顿时面露震惊,抬眼去看肖紫衿,得到了一个点头。 方多病好奇地脖子都要伸断了。 纪汉佛与云彼丘对视了一眼。 “没错,这运河驿站向东七里,青竹山下,掘地十丈……乃是百川院地字牢所在。” 杨昀春也神情肃穆,低沉道:“监察司验过了,这上面是尚书大人本人的字迹。” 李莲花伸出手去,“能给我看一眼吗?”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平白与记忆中的门主多了几分相似,石水鬼使神差地将纸向他面前一送。 李莲花也忘了说谢谢。 因那纸上写着:十日之内,备黄金百两,运河驿站向东七里,青竹山下,掘地十丈,自归。 刚刚杨昀春说,这是窦大人本人的字迹? 他下意识蹙了蹙眉。 这下更像了。 石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莲花的脸看,好像非要看出什么破绽来才肯罢休。 半晌,他突然问:“这纸张是从哪里来的呀?” “是白鹭洲里本来就有的纸。”杨昀春倒是个极有修养的,见石水这么反常地盯着李莲花,也没有动怒,反而因为听过莲花楼主的名号和他先前破过的几桩案子而对这个人有几分敬意,说话的态度也分外温和。 “我们检查过了,这是扬州城妓馆内很流行的金粉彩笺,姑娘房里都会备一些,与文人雅客吟诗作对时用。” 李莲花抬眸:“这白鹭洲里不是没有常驻的姑娘吗,也放这种彩笺?” “鸨母是这么说的,‘白鹭洲’和‘东篱下’虽然暂时没有长期挂牌的姑娘,但也会有客人带姑娘过来,该备着的东西都是没有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