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须吞旧梦(六)
可见。 白镜砚与沈流洇就在那里面等着他们。 此处连接山体的内部,高耸而中空,阳光难以照入,所以洞壁上镶嵌着许多辉光石用以照明。 这里算是伽舒阁的群葬之墓,历代的阁主长老与高阶弟子埋骨于此,辉光石的暖光从一座座冰冷的石碑正前方打过去,反射出阴恻恻的幽光。 山洞的中央,安放着半人高的平台,玄冰所制,七尺正方。冰台上并排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着正式礼装,袖口纹有菩提草,正是才入禁地的黎陌琨。 他竟然没有被盖棺入葬! 而另一个人穿着余烬色的花鸟丝笼裙,云鬓丹唇,端的是妆自天成,昳丽极妍。她仰面平躺,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面容平静温婉,与活着的时候并无差别。 “这是……”待看清冰台女子的面容,凰愿吃了一惊。 只见此人双耳、鼻孔与嘴皆被玉石堵住,唯有丹田处的灵力仍旧在汩汩冒出,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冰台上的一个银朱色的阵法。 是影痕。 两人的灵力不断被它吸收,子母两个阵法隐隐有相融的趋势。 “就是莫凌烟。”白镜砚看着两具似死非活的躯体,冷漠道,“我查到四十年前,伽舒阁曾经有过一桩丑事。” 他眼里甚至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诉说事实。 凰愿鲜见到这样的白镜砚,像是被夙情附身一般,冷眉冷眼,漠然置之,浑身上下都透着凉气儿。 坊间一直有传闻——序澜疏离,序珖寡言。 两位神君都是玉质灼华的人物,不食人间烟火,是天边不可摘的星辰。 在凰愿看来这简直是古说八道,砚砚那样活泼的人,怎会“疏离”。直到此刻见之,才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她心下疑惑,兄弟二人好像对于仙盟都多多少少有些冷漠与敌意。这种感觉更像是厌恶极了他们,但又因为对方太弱而漠视,好比面对蚍蜉撼树时,只觉无谓。 白镜砚所说的是伽舒阁发生的一桩鲜为人知的陈年秘辛。 四十年多前,伽舒阁立阁已有百余年,以丹丸灵药立足于仙盟。 当时阁中以长老玉明为首,炼制出了许多于修为大有助益的丹药以及救命灵药,颇受修仙者的追捧。如日中天的玉明可谓才华横溢,但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不知何时勾搭上外门的女弟子,两人无媒苟合多年,竟至珠胎暗结才被人知晓。 明眼人都知道,若是高位者无意,无名无姓又灵力低微的小弟子连长老的面都是见不到的,又如何能暗通曲款。但长老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炼药大师,而女子则是寂寂无名的外门弟子。 一个举足轻重,一个可有可无。 即便孰是孰非大家心中都如明镜,阁中却仍是诸多需仰仗玉明,结果可想而知。 伽舒阁规矩—— 苟合□□之人,废去灵力,逐出师门。 不过若是在寒冬腊月把怀胎五月的弟子赶出门去,多少有点不近人情,伽舒阁便将女弟子暂且留下,直到她生下孩子后才赶了出去。被留下的孩子继承了父亲的天赋,于炼药一途颇有才华。 这个孩子,便是黎陌琨。 而流落街头的可怜女子名为林嫣,小弟子人微言轻,自是如伽舒阁所料,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至此,世间再无林嫣的踪迹可循,仿若人间蒸发。 按下丑事之后三十年,千年梦魇为祸一方,致使多名修仙者陨落,却有一散修将其击杀,一战成名—— 莫凌烟。 再归来时,曾经的林嫣成为云游四方,声名鹊起的散仙。 为人圆滑,来历成谜。 同一年,元婴后期的长老玉明竟因为炼丹失败,被丹劫反噬,熊熊烈火中,连具完整的尸体都不曾留下。 难怪莫凌烟善于制药炼毒,又多番针对伽舒阁。 万事皆有源头。 “不教训犯事的长老,倒是敢对无辜的小弟子下手,”白镜砚嗤笑一声,“这伽舒阁也不知哪来的脸,还在仙盟里装得清高。” 无论什么时代,若是强者心术不正,永远是怀璧其罪的弱者为此付出代价。 听完他的叙述,三人一时沉默。 还是沈流洇先开了口:“如此行径在仙盟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凰愿才双十,夙情又不关心花边轶事,这两人无所耳闻实属寻常,但是沈流洇经营着醉红馆,连修士频繁来往的市井场所都不曾流传出一星半点的消息,就很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