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前头万木春（九）

橙黄色的云在天际涌了上来，像是赤色的火焰一般簇拥在太阳周围，似乎要把远处的山都烧起来。

暖黄色的光映在青胜眸子里，他沉默许久之后说道：“许未，你真的打算在我姐死去的阴影里凭吊一辈子吗？”

这话之前友娟也说过，和当时一样，许未给不出答案。

这么多年青胜和许未一直都有联系，他知道许未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也知道许未一直将自己禁锢在那一年的盛夏，不想逃脱也不想挣扎。

“青胜，你不恨我吗？”许未没来由地问道。

青胜听到他这话皱着眉头转过头来。

“我想，你姐应该也挺狠我的，如果不是我，她现在应该和木辛老师一样很成功。”

“她那么想要开始一段新生活，那么想来华阳大学，可是被我断送了。”

许未看着天边渐渐消散的火烧云，眼底情绪复杂不明。

“有件事我从来没和你说过，你知道为什么张玉钱会去找我姐吗？”

青胜沉默了会儿继续说道：“因为我听到我妈要把我姐‘卖’给张玉钱当老婆的时候，我没忍住就找人一起去打了他。”

“就是因为我打了他，他才想要找我姐报仇才会发生后来的事儿。”

许未并不觉得惊讶，从他成为警察那天起，他便深刻知晓事情的真相。

“我刚开始也很内疚，内疚到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我姐，梦到她用我给她买的那条红围巾使劲儿勒我脖子，我好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可是，我姐真的是那样的人吗？她会怨恨我吗？会怨恨没有去救她的任何一个人吗？”

青胜坚定地看着许未答道：“你也知道的，我姐向来不是那样的人。”

“小时候，总是因为我的事让我姐挨爹妈的骂，可是每次我因为体弱被别人欺负，总是她去帮我讨回公道；高中的时候，我知道她讨厌我打扰她学习，可我想让她帮我做题，她还是会给我讲简单的题型。”

天边的云渐渐散了，许未眸子里的炽烈也渐渐消散，许未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着青梓的脸。

“逝者已逝，许未，我姐不会恨你，她只会怨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停在原地。”

青梓溺死在那条河里，这么多年，许未从未从那条河里离开。

“你不是说自从我姐去世后你从来没梦到过她吗？说不定等你真正走出来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她就愿意被你梦到了。”青胜笑着说道。

许未立刻反驳：“你怎么知道？”

“我俩可是龙凤胎，心有灵犀的好吗？”

许未许久没有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还没吃饭吧。”木辛的声音让两个人回过神来。

青胜摇了摇头，看着木辛的时候他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他们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一样。

“走吧，我请你们吃职工食堂。”

木辛今天穿着一身浅咖色风衣，白色并不死板的衬衣搭配着一条黑色长裙，一直垂到脚腕，显得整个人身材颀长。

她走在前面，长长的发丝扬在风里，青胜跟在她身后，似是看到了多年之后青梓的影子。

木辛找了一张稍大一些的桌子，三个人去冒菜窗口一人选了一碗冒菜。

许未和青胜端着三个人的饭回到了位置上，刚过去便看到了座位上坐着的谢言秋。

“这是谢言秋，木辛的好朋友。”许未介绍道。

“你好，我是曹青胜。”青胜主动向谢言秋介绍着自己。

谢言秋笑着点头示意，问道：“辛辛呢？”

话音刚落便看到木辛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职工食堂的水果每天都有免费供应，种类也很齐全。

木辛盘子里放着几块西瓜，一个水蜜桃，还有些杨梅。

谢言秋看着盘子里的水蜜桃皱了皱眉，她知道木辛向来不爱吃水蜜桃。

谁知下一秒青胜就拿着盘子里的水蜜桃咬了一口，惊喜道：“这水蜜桃怪甜的。”

谢言秋看着面前夸张表情的青胜，颠覆了对他刚刚的印象。

青胜今天的穿着依旧是不羁散漫冷酷的风格，没想到说起话来竟然是这样的，和冷酷倒是一点儿也不沾边。

四个人吃完饭便分道扬镳，木辛和谢言秋两个人则选择步行回家。

木辛搬家之后和谢言秋家离得不远，就在隔壁小区。

夜色还未完全渗透白昼，摊贩的吆喝声混着烧烤的香味散在空气里，肆无忌惮地钻进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