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邪佛(十八)
若地微笑。 她因想着前情,便试探着问:“画师是哪里人士?何以有问事先作画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我做小本买卖,街头一成的人买画,九成的人问路问事,若早晚应对,哪里还有生计?”周丹青胖胖的脸上很是坦然,一点也不似寻常文人,耻于谈黄白之物,“我虽长于京城,但自幼家贫,幸得手艺傍身,便有了这一规矩。” 长于京城。 秦姜身子不能动,脑子却又习惯性地琢磨起来。 宫中确有在京城及京畿贫寒人家挑选孩童,净身充作内侍的习惯。一来就近方便,二来阖家居住在此,知根知底。 他的说法与苏吴的推断倒很吻合。 瞎想的功夫,周丹青已然勾好了轮廓,开始用笔白描起来。 他画得很快,肚里已有了无数张工笔的腹稿,自然笔下便如游龙飞凤,神骏非常,将她一颦一笑的灵动,宛然落在纸上。 抬头看着她时,他目光温和,静谧,在半室照来的清透光线中,染上一丝久远的怀念和熟稔。 “夫人和我的一位故人颇似。”他在暂顿换笔之时,感喟而言,“算起年龄,到如今,她应有四十了。” 他说完这句,便很长时间不再开口,似乎陷入回忆之中,在她的脸上、笔下画中看见了故人的音容笑貌。 她自然接话,“花有重开日,人有相逢时,画师不必自伤。” 他将最末一笔落下,摇了摇头,“人世间再见不着了。” 原来是阴阳相隔。 秦姜便不好再问,沉默下去。 最后那画交到自己手上时,见衣袂翩跹、含笑窈窕,人之风流神韵,尽现笔墨之中。她仔细收好,十分满意地交给苏吴。 这时,周丹青才道:“二位要打听什么事?” “我们想问一个人。”苏吴道。 他将罗氏的形貌与他说明。周丹青回忆片刻,面上了然,转向内室,取来了一本厚厚的簿子。 那上头一页页记着或几个字、或两三行的蝇头小楷,因他翻得极快,秦姜隐约只能瞧见类似“左臂”、“颧骨”、“痣”、“虬髯”的话,皆是相貌的标志。 他翻到就近的一页,点点头,指着其中一行,道:“那妇人前几日刚刚来过,她说来找女儿,这便是当日寻着的记录。” 他有一个习惯,每为一人作画,便要记下年貌、标志。这簿子里头的每一条记录,都是当日的一个人、一幅画。 秦姜向他指的那行瞧去。 【 十六七,娇容袅娜,杏眼,唇薄,右耳下二黑痣,一米粒,一蚁须。 佛 】 “佛?”上一行她看得明白,对下行那一佛字却不懂。 “佛骨教。”周丹青为她解释:“记录简便,只我自己明白即可。她寻的那姑娘,恐怕是佛骨教的明妃。” 果然和那乞丐六子的口供相符。 “你如何得知她是明妃?”苏吴却问:“这是她亲口所说?” “何用亲自承认?我来到苏州三年,这三年来不知画过多少明妃。她们相貌极盛,眉眼殊色,那样的气质,非明妃所不能有。”周丹青道。 他答对完,见二人再无可问,便收了东西,银钱付讫,客气地请了他们出门。 秦姜望着街巷穿梭,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见那些妇人抛头露面,林林总总多的是百样相貌,没来由地不解。 “眉眼殊色……”她盯着那一般无二,却又天差地别的五官面相,疑惑道:“长得漂亮一些,就会被认作明妃,周丹青未免太武断了些。” “不武断。”苏吴淡淡道:“他在人物工笔一道上极有天资,辨人气质不会出错。明妃通常在第一次双修之后,艳色无双,但时日越久,便越衰败,这是为贴合燧阳所创的功法所致。” 她挑挑眉,“苏大夫,你对这些事似乎很熟悉嘛……” “难道你不曾见过?”他却反问:“当日在梅花山庄,你不也曾见过那些女子的样貌?” 秦姜一呆,瞠目结舌起来。 “……你是说,她们修习的就是明妃双修功法?” 他点点头。 到底时间隔得有些久,再回想起来,她依稀只能记得她们姣好的容貌,的确有一丝难言的气质,当时却并未在意。 似乎有一张密密的罗网,纵横经纬,一根一根,如今都连缀起来,逐渐露出了罗网本来的面貌。 “那神秘人拿走了巫即鼎。他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