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今朝

这个世界的规则曾被分为七份，交予世间不同的种族代为执行。

除【光暗】融入天与地外，精灵掌管【元素】，兽族掌管【生态】，人鱼掌管【轮回】，人类掌管【信息】，最重要的【时间】与【空间】则一并交予龙族，分别由银龙与黑龙掌管，只是也附赠了唯一的约束：二龙必定孪生，代代必须入世。

众所周知，龙固然强大，却并非不可战胜。

【时间】意味着不朽，而唯一短寿的人类，是如此渴望着不朽。

龙的入世，是人的机会。

她再一次梦到了自己踏入骑士团大门的那一天：在拟人的身体穿过无形的屏障之后，她听见了铭刻于骨血中的声音——她的孪生兄长，正虚弱而痛苦地悲鸣着。

【空间】庇护着她来到完全禁魔的最底层，平静地注视着已是强弩之末的银龙——曾经一同翱翔天际的双翼已经腐朽，鳞片被尽数刮去，破烂的血肉在坑洼的白骨上苟延残喘……位于世界之巅的巨龙竟会落到如此嶙峋的惨状，人类是何等的贪婪啊。若不是【时间】保护着他的龙心，人类怕是还要剖取巨龙的心脏吧？

她沉默地抚摸兄长空洞的眼眶，心中也仿佛开了一个空洞。

[我来接你回家，哥哥。]

黑发黑眸的少女吃下那颗永恒宁静的心脏，银龙伤痕累累的头颅垂落在她的肩上，被一方凭空出现的空间吞入其中。

她融合了【时间】，也继承了其中的记忆——

人类视帝国龙骑为骄傲，那些飞龙是银龙血肉的炼金成果；

人类因发展迅猛而自得，那些突破使银龙痛苦地日夜哀鸣。

区区人类，寿命不过百年，却有着传承百世的野心，不惜举全族之力囚困【时间】，又因损失惨重而从银龙身上榨取利益……人类尝到了【时间】的甜头，又把手伸向了兽族与人鱼……

可她与兄长本就为恪守职责而诞生于世，为何要为他人的贪欲买单？为何代代皆因入世而转生？

若是这世界真如人类所求的那样发展下去，还是毁掉更好吧？

没必要为不思悔过的人类耗费心神。

漆黑的巨龙在恍如雷暴的破魔声中展翼而出，遮天蔽日的身影笼罩在王城上空，她安静地看着人类如临大敌，调动最强的兵力严阵以待，元素闪烁的光华如同烟火，一朵一朵，在【空间】的阻隔下砰砰绽放。

[你看，哥哥。]

人类固然团结，但何其渺小啊。

黑龙挥动双翼，无数细小的空间被切割显现，又在瞬间坍缩，可怖的能量如同炮火般散射而出的禁咒，无差别地摧毁所到之处的一切。

人类繁华的王城顷刻毁灭，自视甚高的国王在恐惧的威压之下尿了裤子，他为之骄傲的王子失手从伪龙的背上坠落，魔法师与骑士无法庇护任何一个平民——在他们招来的天灾面前，每个人都成了待宰的猪羊；大地龟裂，森林大火，海水倒灌——黑龙以世界为祭台起舞，世间的文明被剥夺了赖以延续的空间，在时间的默许下尽数凋零。

【时空】会在毁灭中新生，所以她安心奔赴自己的死亡。

她于烈火中恍惚想起，自己曾在兽族的部落里看到过入葬的仪式——那时的火焰，也像此时一样灼热吗？

……

少女低头看向怀里的小族长，问道：“我觉得他们很难过，但是为什么没有哭呢？”

小狐狸甩着尾巴思考了一下，对她卖弄了一下自己新学的句子：“可能是‘哀莫大于心死’吧？就是说他们太伤心了，所以哭都哭不出来了。”

少女不明觉厉地点下头：“哦，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黑龙合上了眼睛，有血顺着干枯的眼角流了下来。

“唔……”

再一次从烧灼般的体感中醒来，加茂诗织熟练地摸来一片退热贴，“啪叽”一声糊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人类的身体实在脆弱，太早拥有力量反而成了一件索命的事。

不足一米高的小女孩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把滚烫的小脚丫塞进拖鞋里，神色如常地走到矮桌旁边，给自己兑了一杯温水，一口一口地吞咽着。静候在障子门外的侍女听到动静，恭敬地柔声问道：“诗织大人，您已经醒了吗？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无事。”女孩稚嫩的声音传来，“你去通知家主吧。”

“是。”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加茂诗织拿起桌上的短匕首，对着左手的拇指划了一道，带着奇异能量的血液涌了出来，像一条赤红的小蛇，翘起身段随着她的心意左右晃动——这是加茂家族的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