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载酒不知愁(十一)
瓦罐中的水咕噜咕噜地沸腾了起来,楼阁的暗室中,弥散着一股淡而雅的木质茶香。 “这么说来,皇兄已经成为太子了!”少女将宝石轻轻放置在案上,面容含笑,欣喜道:“甚好!” 兰昭儿只盼萧彻能够尽快掌权,把老皇帝挤下去,着手于发展边防军队势力,改变梁国积弱积贫的现况。 手上摆弄着阵法,激动之情实在难以抑制,嘴里恭贺道:“还未恭贺皇......太子哥哥新婚之喜,楚丞相之女楚玉端庄贤淑,必能与太子哥哥举案齐眉、儿女满堂。” 李修文手捧瓷碗,坐姿端正儒雅,没有接她的话,转而沉吟道:“郡主,你也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兰昭儿素手一滞,抬起饱含疑惑的眸子,询问道:“先生,我需要准备什么?” 李修文由衷一笑,“太子殿下得知您被困于此,十分忧心。殿下在边境也有些人脉与布置,想要将您接回去。等到过段时间安排妥当之后,我们会将您秘密送出金勒城。到了边境,会有殿下的人专程前来接应您。” 李修文悠然地抬起手,抿了一口热茶,呵呵笑道:“郡主,太子殿下是很挂念您的。” 兰昭儿的脑中刹地一片空白,随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手指都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可以回长安了! 方要开口应下,心脏抽搐般的痛了一下,自十三岁起,与小王爷三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有如光影,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在心中思忖:“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景恒会不会伤心?他一个人呆在这里,被宝岱王那群人打压提防,回不了封地,孤零零地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不会快乐的。” 兰昭儿默然不语,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温声道:“劳请先生,替我回禀太子哥哥,他的这份心意,我很感激。” 顿了一顿,话锋陡转,婉拒道:“但我暂时不可以走。” 李修文目光骤然一凝,“砰”得一声放下茶碗:“恕在下僭越,郡主,为什么?” 兰昭儿抚摩着明灿的宝石,敛眸轻声道:“我答应过一个人,要陪着他的,不能就这么走了。” 李修文直直地盯着她,吐字道:“郡主,在下本以为,您对那位不过是虚与委蛇,如今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兰昭儿绞紧了手指,“我......小王爷待我很好,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可他是辽月王族。”李修文目光沉沉,质问道:“你的小王爷也是一方悍将。将来若各国再起战乱,他或许会成为我梁国的仇敌。郡主,那时候你该怎么办?” 江家满门忠烈,是以身殉国,亦或以身殉夫? 兰昭儿的手指颤了起来,许久没有说话,正当李修文以为她已经被说服的时候,一道平静的声音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先生不知道。” 李修文心跳莫名一滞,只见少女柔软的唇瓣微微启合—— 中年男子的瞳孔一瞬放大,桌椅碰撞声哐当响起。李修文骤然起身,猛地抓住兰昭儿的手臂,“不行!你必须要快点走!” 兰昭儿挣脱不开,“为何?” 李修文稍稍冷静下来,摇头道:“郡主,你心计过人,岂会不知?那小子既然已有反心,背地里一必定干尽了作死的勾当,倘若东窗事发,郡主是想陪他一起下黄泉地狱吗?” 他顿了一会儿,涩然道:“郡主,您的父王牺牲在了东南,难道您想要葬身于西北吗?” 兰昭儿全身一震,眼底浸染上了悲痛之色,却依旧坚持道:“现在走,我这些年的积累就全毁了!” 李修文厉声道:“好!那我问你,就算旭罕森成功地造反,你又如何保证他握住权柄后,手下的铁骑不会践踏大梁的国土,屠戮我大梁子民?!郡主,雁峪之盟才过去了不足十年啊!” “我不敢保证。”兰昭儿急促地喘息了两声,唇角却逐渐扬起,笑道:“我在赌。” 李修文冷笑道:“赌什么?赌他对你的感情?” 心中极是不屑:郡主殿下怕不是劣质的话本子看多了! 兰昭儿扫了李修文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不,我还没有那么自大,也不至于那么愚蠢。” 只听她郑重道:“我赌小王爷成事的时候,我培养的势力已经足够强大,足以影响他的决定。” 李修文向后连跌数步,实在是难以置信,嘶声道:“你......好大的野心!” 他的目光中透露着不可抑制的惊愕,仿佛在看疯子一样。 兰昭儿优雅地理了理微乱的发鬓,慢条斯理地说道:“人嘛,总是要有点志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