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娘娘爱梅花
的是费神的眼,赶的是讨巧的手。一条条丝线穿过针眼,在绣娘的手中游走,针脚细不细,绣出的图案传不传神,都在这最后的活计里。量体裁衣是一回事,工艺精湛又是一回事,对于裁缝与绣娘的术业有专攻,我顶是佩服。 这些染、裁、绣的手艺我在东都的坊间没少见,与江南的技艺精湛相比,是各有千秋,于是我从后院睁大眼睛慢慢看,不愿错过每一步,甚是有意思。 染坊里的有的染工正将膏子按色下缸,另一边的则用绞棍将染锅中的染件提出,捋顺后再待晾晒到天平上。 管缸的管事对染匠染出的料子并不满意,看架势是要求着重染,起了些摩擦,这操守值得尊重,话说精益求精才得立业百年嘛。 中院就不似后院一般嘈杂,裁缝师傅们多是安静地倒腾着手中的料子,有丈有量,或裁或剪,听见的只有布料撕扯与剪刀“咔嚓”的声音。绫罗绸缎,绢布棉麻,每种料子在裁剪时发出的声响也不一样,听上去就如同乐曲弹奏时音有低有高,有缓有急一般无二,不同的是这棉麻料子较少,剪子弹出的曲子听起来便也富贵。 我踱步到了前院,坊间韩衍与姑父正在查看前批才绣出,准备下月进贡的锦缎成衣,我则在停在绣娘中,定睛看着她们一阵一线来回穿梭,眼瞧见一件工艺品就成了形。 我跟前这位绣娘,正用金丝线在衣服上给领子镶边,其余的襟边与袖边部分的镶绣都已完成。衣服胸前有一朵大红的牡丹,约莫有七八十片花瓣,用印金、刺绣和彩绘工艺绣制而成,绽放似火,冠绝群芳。 “是宫中哪位娘娘的?”我好奇,问道。 “奴家不知究竟是哪位娘娘的,只知道每年都要在十几套华服上绣上牡丹,每件衣服上牡丹的颜色,花种都不相同。”绣娘答道。 “都是给同一为娘娘绣的?”我揣摩她刚才说的话,如果是同一位娘娘衣服上都绣牡丹,富贵端庄,位份应该不低。 “并不是同一位,今年绣过的牡丹华服尺寸也不大相同。”绣娘边绣边答,却丝毫没有因为我在旁的发问分心,给领边镶边时仍旧动作纯熟,不曾误了半个针脚。 “一旁绣的是什么?”隔壁的绣娘不同于这位,不是在镶边,针才钉下又立即被捻起,手中用白丝线以极快的速度绣着一块像花瓣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花。 “百合。”前面这位答道。 我自觉打扰眼前这位有些久,转而看看左右,确是百合的花瓣。再往后的绣娘,正绣的是半片露角的叶子,叶子上含羞开着一朵粉色的山茶花。 这绣画如同鲜活的一般,栩栩如生。 更妙的是,最末的那件碧绿色长衣,锦缎制成的服饰上,一枝白梅衬着些许粉瓣赫然跃于眼帘,开得极盛,傲气逼人。 “这也是送进宫的?”我问。 “是的。”绣娘大多不善言辞,一则怕言多必失,二则手中有活,也就没法分神出来对答如流,对于我说的问的,多是一句几字答过便好。 “好美的梅花,想来宫里的娘娘们也都有爱梅赏梅的逸致,当是气节使然。” “这梅花都是绣给同一位的。”绣娘听到我在娘娘后添了个“们”字,觉得与事实有出路,于是就补充上一句。 原来与牡丹不同,这梅,果真是独自为谁开。 “哪位娘娘?” “不知。但每年都少少会绣上几套,制衣坊送出的尺寸都一样,所以当是一位娘娘的。”说完她停了停,像是想起什么,“除了衣服,还有丝绢手帕,帕角也都绣上一多朵梅花,多为红梅,也有许多粉梅,白色的,大都绣在外衣华服上。”说罢朝我微微一点头,转而继续手中的绣活儿。 我细细地看着这□□相间的梅枝,暗叹这位深居宫闱娘娘品味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