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有十八般武艺
我从未觉得月亮如此皎美。 史湸是个好孩子,为我守住了膳堂中的第一口新鲜饭菜,还在我双臂皆废时一口接一口喂送到我嘴中。有那么一恍惚间让我觉得许多年后要是嫁于他,也绝不会亏待了自己。 最近天气寒凉,他一管清涕坠坠欲滴,于是娴熟地吸了吸,清涕又呲溜被吸回鼻中,如此再三,反复几次。 啊……我彻底斩断了刚刚那个念头。 躲过了史湸,我拖着不能承力酸痛无比的双臂溜达在书院内,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位残障人士,顺带想起来我前天将书落在了学堂上,既然现下手无缚鸡之力,倒不如趁这空当将精力多花些在文书上,到年试时也好把文武成绩匀上一匀,并不至于太难堪。 感慨过自己此刻的身残志坚,我果断转了方向直达知书堂。转道绕回膳堂,抄鹅软石小路一眨眼就到了知书堂,从外望去里面灯火通明。 少爷们有谁此时还在挑灯苦读么? 窸窣着进了门,就见起恍眼不离书笔不离手,一副囊萤映雪,一寸光阴不可轻的样子。 我暗笑自己刚才无识,书院内,如果有人这个时辰还在知书堂读书,多半是起恍错不了。 他旁边隔着三尺远的距离还有一人以同样姿势坐着,素色一身布衣,湖绿发带挽一发髻于头顶,右手握笔,不停在眼前的两本书上来回圈画。 要不是书堂里火烛正旺,明朗通亮,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前一刻还差点让我错认为是六师兄的人,抬起头看着我,让我真真的认清,她,她,她居然是雷潇湘! 大师兄为什么会和雷潇湘一起约在知书堂夜读? 看他们刚刚读书的一举一动虽谈不上默契却也和谐的模样,这断不是第一次相约。 不过是我求着二师兄收留练上几天射箭的光阴而已,难道就错过了一场暗度陈仓的情窦初开? 我一贯觉得起恍平日里虽话不多说,但与他还算是处得不错,也比与旁人不咸不淡的关系要深一些,但眼前这场景还真是将我震惊得目瞪口呆。 关乎起恍与雷潇湘的日常点滴像皮影戏一般在我脑中放射出来,时断时续,模糊不清晰,网遍了记忆的角角落落,也是交集甚少,如真有蛛丝马迹可寻,那独独就是膳堂那幕,起恍牵制住我,好保住她雷大小姐的性命。 可我脑中的交集,只是我两眼所见,暗地里的事谁又知道呢? 怪不得,在场的九位师兄外加师父师娘,冲出来的就只有起恍。 色字头上一把刀。不管是元慎元琛还是他杨起恍,是男人的终究逃不过喜好闻香赏艳。可元氏兄弟且知道山下的鲜花美过山上的野花,大师兄怎么就头脑不清地着了雷潇湘的道? 一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脾性不好,但身姿妖娆啊,讲话刻薄,但面容还算得姣好啊。 喔,大师兄也就是个肤浅的人。 “韩师姐不进来吗?”雷潇湘看了我许久,终于开口。 她一向来自持甚高,对于年纪比我大却要屈尊叫上我声“师姐”一直耿耿于怀,逍遥林事过后却总是“师姐师姐”的挂在嘴边,不用想也知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不上好心。我以为在膳堂那次险要了她的命,她也能老实上个小半年,想不到此刻气焰还是暗涌得凶狠,不过是换了种法子表现而已。 我没有好脸色招待她。 起恍看我进门,微微一怔,稍过又是一脸坦然。 “大师兄……”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一细想,我才是正大光明的那一个,瞬间坦荡起来,说话自也利索了。 “前日将书本子落在学堂上,今天才想起来,所以大晚上过来取,不想打扰到了二位用功了。” “师姐言重了,谈不上打扰,”雷潇湘挑了挑眉,“更谈不上什么用功,我也前几日被起恍师兄拉着夜读才觉出来年试将近应该好好读读书,免得输给天资聪颖的师姐让众位师兄笑话,”话完她又抿嘴一笑,用余光瞟了瞟起恍,道:“只是我愚钝了些,劳烦起恍费了好些神。” 道理感情全在呀,雷小姐学会说话了?关系近到用名字称呼大师兄,果然是幽幽情愫生。不论她说的多甜,在我听来依旧是刺耳挠心。 起恍看着我,沉沉问道:“下月初六的年试,你准备得如何?” 他口气问得坚定认真,让我不得不答。可雷潇湘在场,难道要告诉他现在我的双手只是摆设,动不得抬不得吗? “已经准备妥当,不劳大师兄费心了。” 这厢确实尴尬,三人无言以对。 “我进来取书便走。”打过招呼后我厚着脸皮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