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那一年暮秋,银杏落黄,少年的脊背轻薄劲瘦,如蓄了力的辽远山川。 / 四周阒寂,光线昏暗,鼻息间是干净的皂粉味。 岑音觉得口干舌燥,轻声解释道:“是误会,学校里乱传的。” 陈嘉寻轻嗯了声,没什么情绪,似是听进去了她的解释。他整个人已经从暗影里走出来,岑音越过他修直的肩膀,看到自己原本要换乘的公交车缓缓从道路边驶过。 “诶……”她跑出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末班车九点发车,算算时间,这应该是最后一辆了。借着昏薄的光线,岑音看到了自己袖口上的血迹,她忽地转过身,因为错过了公交车,黑白分明的眼底恼意未退,又添了惊慌。 “你真的没受伤?” 那她身上的血迹是谁的? 陈嘉寻没应,只看眼道路两侧空荡荡的街头,旧城改造,连出租车都不愿意绕道这里。 视线又落回到岑音身上。 他对她有印象,不是收物理卷子那次。 秦警官来的那天,跑进来找手机的女孩。 “住哪?” “嗯?” “这里不好打车,送你回去。” 少年已经转身往深处的巷口走去,岑音想跟上去,却又有些犹豫。 她像是在衡量,面前的这个男生和这处刚刚发生过打架事件的工地,哪一个更安全。 陈嘉寻转头,看女孩子无措地立在原地,唇角微勾了下,眼底落了冷嘲。他转身,没理会岑音的犹豫,只撂下倦淡的一句话:“害怕就这儿等着。” 可也仅仅过了三秒,身后跟上来一道纤瘦的影子,岑音攥着双肩包的肩带,温声解释:“站在那里更害怕。” 陈嘉寻,应该更安全。 身旁的人没应,老旧的巷子里只有一盏年久失修的照路灯,灯罩已经破了半边,沉黄灯泡里淀着黑,照出斑驳的青灰砖墙。 东林最近雨天多,岑音险些踩进一个水坑的时候,手腕再一次被握住,陈嘉寻及时将她拉住,可白色的运动鞋还是溅上了泥点。 岑音:“谢谢。” 一触即离。 陈嘉寻松开岑音,走在了她的前面,路灯将少年的影子一点点拉长,岑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果然没再误踩到水坑。 转过一道巷子,两人在一处红色的栅栏门前停下,漆红的铁皮大块剥落,陈嘉寻拉开铁门的一瞬,岑音听到了沉旧的铁锈声。 她知分寸地没有跟进去,只站在门口。院子里没有亮灯,依稀能看见两间平房,黑黢黢的,像一只张着大口的黑暗怪兽。 岑音咽了咽嗓子,小心地往门边挪了挪。 片刻,陈嘉寻推着一辆黑色的摩托出来。漆黑的车身,轮廓刚硬,透着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的凌厉。 他手里还拎着件三中的校服。 “换了。” “?” 顺着陈嘉寻的视线,岑音才看到自己校服上的斑驳血迹,她如果这个样子回了家,怕是要把方绘茹吓出心脏病。 “谢谢。” 岑音接过袋子,才发现衣服还没拆封,她撕开透明塑料袋。男生的校服又大又长,岑音套在身上,整个人就像被罩在里面,她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挽着袖口。 陈嘉寻已经跨上车身,转头又递给岑音一顶红色头盔。 岑音怔怔看着面前线条硬朗的庞然大物,这就是陈嘉寻说的送她回去? 陈嘉寻已经扣上了安全头盔,隔着面罩的视线凝在她身上,如有实质。岑音极快地低眼,错开两人相接的视线,细白指尖去解安全带上的锁扣。 反复抽按了好几次,都没解开。 岑音性格里有很轴的一面,越是解不开,就越不甘心,像是被激起了胜负欲,她开始和头盔较劲。 手中蓦地一空,岑音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陈嘉寻。 红色的头盔已经到了陈嘉寻手里,他修长的手指扣着头盔的一侧,指尖一点一松,锁扣应声而开。 岑音:“……” 跨上摩托车的那一刻,岑音才恍然想起一件事。发动机的轰鸣声隆隆而起,她有些不确定地问身前的人:“你……有驾照吧?” 见陈嘉寻捏着油门手柄轻转的动作一滞,岑音眼底惊慌愈甚,“没……有?” 隔着头盔,她好像听到了很薄的轻笑,短淡的一声,不太真切。 “坐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