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初五日传了早膳之后，苏巧巧便让碧玉去请王太医了。

这也是和主位上的恒贵人商量好的。一是没有主位的意思，太医是请不下来的，二是哪天什么太医轮值，也是主位那边才能打听到的。

太医院离苏巧巧所住的玉临宫并不近。苏巧巧从饭菜氤氲的热气里，直等到那桌食物都半凉不凉了，碧玉才将王太医给带了回来。

“长使，王太医来了！”碧玉说完这句，等了一会儿，才将帘子掀开，请王太医进来。

王太医还是那副瘦瘦的，有些苍老的样子，但其实他也不过才四十多岁而已。

他进来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弓着背，那身姿甚至有点比太监还要太监：“给长使请安。”

苏巧巧叫起，他也并不看向苏巧巧，只低着头问：“娘娘有何吩咐？”

苏巧巧道：“太医先给我把把脉吧。”

王太医因言抽出一块帕子，上前几步垫在苏巧巧的手腕上，然后跪着诊脉，看了左手又去看右手，看了右手又去看了左手，反复了几次，最后才一脸古怪地略略抬头：“长使似乎……是有中毒之相，可这毒不是寻常的毒，若是没有佐证，也不好断出来。”

苏巧巧这才将今日送过来的碗筷递给了王太医：“那太医您看看这碗筷，可有什么问题？”

王太医又是仔细地看了很久，最后才下了结论道：“这是慢毒，开始只会让人精神不济，后来就是越睡越久，再后来就是……”

王太医没再说下去，但苏巧巧是懂的。

“这事可能由王太医来上报？”苏巧巧虽知道不太有这个可能，但总归是想试一试的。

但王太医不站队就是不站队，他坚定地摇了摇头：“若是长使需要，臣可以为长使作证。”

言外之意，别的您就别想了。

苏巧巧点点头，让垂绦给了王太医赏赐，再由碧玉将人送出去。

而后紧锁着眉头。

倒不是别的，而是苏巧巧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今太医院一共有八位正儿八经能给主子们看病的太医，去掉一位王太医，再去掉一位王太医的徒弟，还剩六位。

这六位里，有一位是站了玉贵人的，剩下的五位至少明面上没有明确的站位。

如果这五位乃至这六位，全都被同一个人买通了，到了御前，在苏巧巧指认的时候，一力咬死这东西没毒，她也没有中毒，那她也好，王太医也好，也就都起不来了。

能买通太医的，一般来说，需是高位，柳妃，贞嫔，恒贵人，玉贵人，圈范围的话，至多便也只有这四位。

王太医是皇上的人，那这个幕后的人的目的，必然就是换掉皇上的人，然后让皇上用自己的人。

在这样的目的下，对方怎么能保证，换下王太医后，上位的人就一定是自己的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也就是剩下的人必然都是这人的人。

顺着这个思路，苏巧巧真的很难不怀疑玉贵人。

因着想到了这一点，苏巧巧并没有将这件事上报。

但是等到下午的时候，皇上那边还是传召了苏巧巧过去。

初春的阳光再耀眼，风是冷的，总还带着一丝寂寥。苏巧巧路上的时候一直觉得莫名的悲伤，她大概能才出来是那毒的事情，只是她想不通，这事能从谁那被告诉皇上。

皇上是坐在里间的榻上等着的，一旁候着的人则是贞嫔。

苏巧巧看见贞嫔的时候，着实是满眼地不可置信，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贞嫔八成是让人下了套了。许是从御膳房那边查到了药之类的。

可苏巧巧的脑子并没有多快，虽知道这事八成是冲着贞嫔一起来的，可到底没想通是怎么回事。

这边刚要请安，便听见皇上说了一句免礼赐座，随后便不由分说地让王太医过去给苏巧巧把脉。

皇上在这，苏巧巧也不能拒绝，只得让王太医给她把脉。

苏巧巧心中正紧张着，但王太医这一次的回答却并不相同：“回皇上，苏长使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并没有中了这毒的迹象。”

苏巧巧一时半会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

正这时，柳妃来了，还带着太医院剩下的全部太医。

匆匆请安之后，柳妃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皇上，臣妾听说苏长使中了毒，特意带了几位太医过来，给苏妹妹看看。”

这话说得奇怪，但皇上还是下令让几位太医给苏巧巧看诊。

苏巧巧自是能发觉这其中的问题，不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