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玩伴就那么多，一边嫌弃她傻撵她出去玩，一边……

苏巧巧站在了原地。

她知道她不应该纵着苏知意在这种场合发脾气，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应不应该纵着苏知意在这种场合发脾气。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沉浸在一种悲伤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升学的事累着了，苏巧巧在那附近，就总能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那些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世界，都想不通的事情。

有些可以归结为穷，舍不得，是她的罪过，可是有些她却的的确确是想不通的。

比如究竟该如何处理人和人之间，相对亲近的关系。

有时候她甚至后悔，觉得不该生下苏知意。

她时常发觉其实她尚未有一个成为母亲的觉悟。

但是陆良却上前了，就像那么多次被管事刁难的时候，他作为宫女的生母那般。

“顾红莲你既然说是小孩子玩闹，那你急什么啊，我女儿给你这一巴掌，也就是玩闹而已嘛。”

陆良说着，转身看向苏知意，苏知意也立刻挤出了一个故意气人的笑。

很假，也很倔强。

但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的是，堂堂陆总竟然跟小孩子似的，一边又甩了顾红莲一个嘴巴，一看笑着看向苏巧巧：

“手感挺好的，你要不要也来试一下？”

苏巧巧站在原地，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摔了个屁蹲儿。

人和人的体质真的不能一概而论，有的人很容易晕，但有的人只是很容易眩晕。

但同样的是，晕倒都挺难受的。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被调节了，随后就有人把苏巧巧这边的，还有顾红莲那边的人分开询问。

苏知意看起来很镇定，但是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既然吓着了，那便不是小事。以苏巧巧的面子，其实有些东西要调查很简单。

用不了一个上午的功夫，苏巧巧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头一周的课后活动只是尝试兴趣爱好，还没有固定的组合。要求是三年内会一门外语，一种乐器或者棋艺，一项运动。

苏知意和住家老师计算过，如果想要升到普通高中，那最好的办法是第一年学乐器，第二年学外语，第三年□□动。

算是比较劳逸结合。

厉娉婷比苏知意大了一届，这个学期参加的恰好是一个外语方面的社团，因此恰巧就看见了苏知意，并且认了出来。

于是厉娉婷就一直跟着苏知意，等看到苏知意回教室拿东西，钥匙插在门上，忘记了扒下来，厉娉婷就把苏知意锁在了里面，自己走了。

教室每晚八点断电，整个学校一片漆黑，苏知意先是喊了一个多小时，而后又一直被关着，在断电的情况下又至少待了一个小时。

手机没电了，别的电子设备也都不在身边，苏知意只能自己等着。

苏巧巧一瞬间恨得牙根直痒痒，她突然觉得厉氏那点股份根本不算什么，顾红莲因为那个事离婚了，也根本不算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生吞活剥了厉娉婷母女。

只是早年被压抑出来的软弱反射性地占了上风。

她砸了房间内所有能砸的东西，然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仿佛陷入了黑暗，陷入了一种仿佛不知道该往哪里迈步的感觉。

她想晕倒，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晕倒。

然后她就看见陆良来了。

陆良很平静，平静得衬着苏巧巧显得可笑。

“阿良，我是不是很可笑？”苏巧巧回身，一笑间甚至有那么一丝凄惨的味道，“你记得我当时问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吗？”

陆良在脑子里过了过，觉得苏巧巧应该没直接问过这句话，但是暗示应该是有过的。

所以他点了点头。

而苏巧巧似乎并没有看陆良的反应，继续说道：“其实在意这些的，从来都是我。只是我而已！”

是啊，她很在意，她觉得身为男子，行走天地间，会方便得很多，她想着把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捧给她的孩子。

只是想着想着，就偏离了从前的轨道。

考汇海一部的那天早上，苏知意好像不太舒服，可她都没有去问，她想的只是考试能不能稳而已。

“可她终究是你期待的孩子。”陆良答道，“被期待的孩子，总归是好的。”

而陆良，是母亲期待的孩子，却不是父亲期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