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非得是车到山下，往往才能翻几个跟头停下来。

昔年的苏巧巧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时，具是慌张和战战兢兢。你说0,1,2,3,4,5，哪个数字不一样？

你可以说是0，它既不是质数也不是合数；你可以说是1，因为1乘1或者除1，得到的都是自身，你说是2，也并不不可，2*2和2+2都得4，换谁来都没这个特质。

4是合数，跟剩下的几个都不一样，5就不必说了，它最大，哪怕是努力和周围保持一致的3，若是想挑出个不一致，也是好办的——大家身上都只能描出一个窟窿，偏你是两个，不收拾你，收拾谁去？

人都是两个鼻子一个眼的，不也能让人挑出不一样吗？

如今有了大不了就走的底气，苏巧巧反而能不畏惧这点，享受自己的校园生活——除了她必须住在家里之外。

其实学习倒也不急在一时，只不过是苏巧巧喜欢那种氛围罢了。

到了后期的时候，苏巧巧已经不太去学校了，只是情绪波动大得很。

长时间的紧绷，便是谁也受不住，有的时候想吃的东西，便是非要吃的。陆良怕她吃了不舒服，也会隔三差五地说一说，管一管，让她尝了鲜，又不至于吃坏肚子，坐在厕所里出不来。

这中间为了一口吃的，苏巧巧也没少调动情绪，偶尔也会出现那种半夜点外卖，一脚把陆良踹下去取的事儿。

往往是这顿吃完了，两人都睡不着了。这时候苏巧巧就会嘿嘿一笑，然后躲进陆良的怀里。偏生陆良就吃这套。

这厢说着简单，但苏巧巧却是实打实地熬了九个月，才生下来一个孩子的。

嗯，女儿。

苏巧巧是想要女儿的，至于未来这个女儿会不会也有这么一遭，苏巧巧觉得那是她的选择。

若她不想生，便不生的好。

虽然没提前两年，但提前一年预定的月子中心，其实也还行——主要是托了钱的福。

不得不说，不需要自己伺候屎尿，不需要自己喂奶哄哭的孩子，确实是可爱的，虽然刚出生的时候是皱皱巴巴的，但过后便像是庄稼一般，只要种子是好的，你给她喂好东西，悉心照顾着，她便真就会长大。

养孩子这事，确实比教孩子容易一些的，因为吃的过程是本能但学的过程不完全是。

苏巧巧养了十来天，感觉好多了之后，倒是经常跟孩子玩，她要在这住两个月，所以怎么带孩子之类的，也不着急学，两个月里学明白了就行。

她知道自己的脑袋那就不是个学习的脑袋，因此也没给自己多大的压力。

至于别的，不是还有保姆吗？

苏巧巧问过陆良，喜欢女儿吗？陆良的表情有些复杂。

按理来说，以陆良的情商，这种时候他完全可以说一句“喜欢，宠着”，先糊弄过去。但他还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抚摸着床边坐了下来。

“喜欢，是分程度的，爱也是。我首先喜欢我自己，然后喜欢你，所以喜欢我们的孩子，不管她是男是女。”

陆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组织语言。

此时房间内的电视正在播放一个霸总的新婚采访。虽然陆良和苏巧巧现在所在的，是一个融合出来的全新世界，但因为之前的小世界里，有几个霸总世界里，因为霸总的密度实在过高，所以哪怕稀释了之后，多少还是有点过量。

所以财经频道的主持人会问霸总的新婚八卦，包括但不限于霸总要和娇妻生几个孩子之类的，家里听谁的之类的。

陆良难得地觉得有些烦闷，顺手拿着遥控器，往背后一放，按了按键，电视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气氛则是突然地沉默下来。

许久，陆良回答道：“以今时今日你的身份，这个孩子未来的圈层，不会太低。她周围的人可能是五岁三门外语打底，也可能是七岁就能获得全国大奖，当然也可能是完全摆烂，颐指气使。”

“我们会开始像所有圈层的父母一样焦虑自己的孩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起来我们好像能用钱，给孩子堆出一个未来。可是外面看起来金光灿灿的，内里的差距，会不会让我们更加难受，以至于对这个孩子恶语相向呢？”

陆良摸了摸鼻子：“我不知道。都说恋爱么，别看说了什么。我觉得对孩子也是这样。如果现在我说我喜欢，我说我爱，但是未来她拿了一份三十六分的卷子回家，我不能保证我还爱，至少是表现得看起来还爱。你明白吗？”

其实陆良和苏巧巧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很明显，一个说性别，一个说个体，一个是带有区别的假设，一个是接受后，对个体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