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饼和虎皮鸡蛋
”她瘦弱的身子止不住战栗起来,“我怕极了,求阿姐过去瞧一眼吧。” 姜菀一惊,想起从前裴绮手臂上和颈上的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好,我这就过去。思菱,你先陪着知芸在家里,我去隔壁看看情况。” 她刚走出去一步,猛然回神,忙叫周尧:“小尧与我一道过去。”说完,她又低声对思菱说了几句话,思菱面色一变,忙点头答应了。 李记茶肆灯火通明,姜菀推门进去时,一只茶杯向自己飞了过来,“啪”的一声在她脚下摔了个粉碎。原来是李洪从裴绮手中夺过了茶盏,转手便摔在了地上。 “小娘子当心!”周尧忙挡在了姜菀面前。姜菀摇头示意他自己无事,上前了一步,见李洪满脸醉意,眼底赤红。他对面的裴绮则满脸是泪。 下一刻,他猛地扬起蒲扇般的巴掌,便要往裴绮脸上打去。 “住手!”姜菀的声音和茶肆内众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李洪一愣,浓眉倒竖,喝道:“我管教自家娘子,不劳客人们费心!” “即便裴姨是你的娘子,你也不能随意打她!”众人忍不住看向说话的小娘子,她一身家常衣裳,双手和裙角甚至还沾着面粉,鬓发也有些散乱,显然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李洪轻蔑看她一眼:“原来是隔壁姜家的啊,你自家店都快开不下去了,还有闲心管我的家事?” 姜菀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打人,那便不再是家事了。”她双手紧紧交握,说道:“裴姨素来温和善良,尊你敬你,在饮食起居上照顾你,还将茶肆打理得井井有条,李叔你怎可不分青红皂白便对她动手?” “怎么?我身为她郎君,打自己的娘子难道不行吗?”李洪哈哈笑了几声,“既然嫁给了我,就是我李家的人,有什么打不得碰不得的?” “难道李叔觉得裴姨是你的附属品,可以随意处置吗?” “难道不是吗?”李洪呵呵一笑,示威般挥了挥拳头,“女子要以夫为纲,事事顺从,我教训她也是天经地义!” 有那么一瞬间,姜菀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她自小便面对着一个家暴成性的父亲和伤痕累累的母亲。父亲对母亲言语轻蔑,动辄打骂,毫不留情。她小的时候只是恐惧,后来大了些,会在父亲发怒时拼命挡在母亲面前,于是后来,就变成了她与母亲一道挨打。那深入皮肉的疼痛感和黑暗中溺水般的窒息感,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不幸中的万幸是,母亲后来终于与父亲离了婚,带着她远走他乡,母女俩相依为命,终于过上了不必担惊受怕的日子。然而在她大学毕业后不久,母亲就因一场车祸而意外离世,甚至没来得及给姜菀留下一句话,造成姜菀最大的遗憾。 她此生最痛恨的便是家暴成性的人,最挥之不去的噩梦也是对自己拳打脚踢的父亲和痛不欲生的童年。 而今时今日,那种刻入骨髓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裴绮怯弱无依的模样,像极了她的母亲。姜菀咬了咬牙,不甘示弱:“李叔你莫要忘了,裴姨她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你的娘子!她嫁给你,是同你组成了家,而不是把自己出卖给了你,任你随意驱使责骂!你不能这样对她!” 被一个姑娘家当面驳斥,李洪只觉得恼羞成怒,他酒意上涌,一个箭步上前,抡起手臂便往她脸上甩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他凌厉的掌风毫不留情地向姜菀面上袭来,那熟悉的动作和场景让姜菀一阵恍惚,一时间竟然忘了闪躲。周尧本能地要上前阻挡,然而终究慢了一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个身影迅疾闪身上前,轻而易举便单手钳制住了李洪的手臂。他另一只手则克制地在姜菀肩头轻轻一带,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清冽的气息笼罩在姜菀周身,耳边是郎君沉沉的呼吸声,一声声犹如姜菀剧烈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