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糖糕和南瓜饼
第二日晨起,雨势依旧缠绵,天色还是十分阴沉。 姜菀早早起身,把店内的窗户都打开透气。阴雨天太过潮湿窒闷,不开窗通风实在影响胃口。 店内的窗子一开,便有带着湿意的风透了进来,冲散了闭了一夜略显沉闷的空气。每张桌子的角落都放了个小小的盆栽,偶尔有几片枝叶不甘示弱地伸长了,斜斜搭在写着桌号的小木牌上。浅浅淡淡的翠色让这家不大的店显得格外清朗。 当初布置店内时,姜菀觉得清一色的桌椅太过单调,便放了些绿植点缀。不论何时,这样鲜嫩欲滴的颜色都能让人心情舒畅起来。 “来两个炸糖糕和一碟南瓜饼!” “一笼虾皮青菜包加一碗小米粥!” “来一碗甜的豆腐脑!” 客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周尧和思菱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早食的高峰过去,店里的人也散去了不少,只余下寥寥几个人。姜菀正弯腰擦着空桌子,余光看见又一个客人走了进来,忙擦了擦手迎了过去,笑道:“客人要用些什么?” 那人穿一身深蓝色圆领窄袖袍,腰间革带勾勒出挺拔而劲瘦的腰身。这颜色有些挑人,他却穿出了恰到好处的味道,甚至衬得他眉眼间的凛冽也稍稍柔和了一些。 姜菀看清他的模样,一怔。 真是巧啊。 * 傍晚,永安坊。 下了一整日的雨,待到这个时辰才渐渐停了,原本暗沉沉的天骤然转亮,云层被染成了橘红色,雨后湿漉漉的地面转眼又被夕阳西下时的热意蒸干。 永安坊距离都城中轴线最近,道路四通八达,坊内有不少朝中官员的府邸,沈府便是其中一处。 沈府的主人沈澹,年纪轻轻便已是北门禁军统领,他手下的禁军日夜把守宫门,宿卫宫城,保护天子的安全。而他本人自年少便追随天子,如今常年随侍御前,深受信任。 在寸土寸金的都城里,不少中下级官员都只能选择赁宅而居,而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府邸。府内人烟稀少,除了他便是下人,因此这偌大的宅子时常显得寂寥。 沈府后院的园子里有一处池塘,翠绿的荷叶铺满了水面,粉白的芙蕖盈盈出水,在晚风中摇曳。荷风阵阵,将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吹进了主人的书房里。 隔着纱窗,沈澹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的公文看了一半便搁在那里。他整个人倚靠着椅背,以一个放松的姿势阖着眼,却紧锁着眉头。 今日不是他在宫中当值,因此得了闲暇回府。虽然休班,他却依然感觉不到轻松。 前几日圣人下旨扩充禁军队伍,寻常禁军不限出身,只要年龄适合、家世清白、身强体健均可参选,由专人进行逐一过目、选拔。这件事由沈澹与兵部尚书一起负责。 如今皇城中禁军分为两支队伍,除了他所统领的北门禁军外,还有一支同样兵士数目庞大的南门禁军。北门禁军守卫皇宫,南门禁军则巡视都城各坊各路,分工明确。 南门军受兵部管辖,如今的兵部尚书徐苍于兵部政事上一丝不苟、严谨认真,但私下脾气古怪,少有人缘。与他打交道,着实让人疲惫。 这等公事且不论。沈澹轻捏眉心,目光落向窗外。每逢这个时节,他总会想起一些平添伤感的往事,不由得心中郁郁。 正想着,书房的门被人轻轻扣了扣,来人是自小服侍他的贴身仆从长梧。 长梧手中端着木托盘,温言道:“厨下做了一碗南瓜米粥和一份蛋饼,正温热着,阿郎用些吧。” 沈澹揉了揉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先放着吧。” “郎中说过阿郎的胃疾要按时用膳,才能慢慢养好。”长梧多叮嘱了几句,见阿郎不语,只好暗叹一声,放下托盘退了下去。 沈澹盯着那冒着热气的粥,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今日去过的姜家食店。 他原本是去长乐坊办事,返程途中因为有心事,便让人牵了马先回府,自己则漫无目的地走着,恰好看见那家姜记食肆门前的木牌。 木板上粘着白纸,最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今日新品”。再往下看,写了三四样食物的名称和价格,字迹大气不失灵秀,一笔一划都颇有风姿,却又透着一种熟悉感。那样的字迹让他的目光再也移不开,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多年前那临窗磨墨、悬腕苦写的时候。 沈澹虽是武官,但也写得一手好字。而且甚少有人知道,他少年时曾拜在本朝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门下,是那位大儒最得意的学生。然而世事无常,后来的他却舍弃了曾经的志向,转而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