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赶
着头,脏乱凌乱的头发把他的眉眼挡得严严实实。 他用手撑抹掉字迹,进入房内。 江浸月一连几天吃了粮店的闭门羹,直到七日后,粮店彻底关门大吉。 据说老板早已在夜深人静时携款跑路。 京州严重缺粮,朝廷分下来的粮食经由特定几家粮店出售。 老板跑路这一举动,可以说是既不要钱也不要命。 江浸月刻意缩衣减食的行为在这一天被老伯发现,他沉默不语地坐在适合他身高的饭桌后,像一捆枯死的树枝。 最后,他十分自然地把碗推到饭桌中央,仅剩的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写下一个【吃】字后,拒绝了江浸月的帮助,在江浸月的注视下艰难离开。 次日,江浸月出门时,老伯十分罕见地早早起了床。 在江浸月的印象中,他从没在这个时间晒过太阳。 他停驻在台阶之上,没有拒绝相思的亲热。 初秋的晨光倾洒在老伯身上,他身前是院落中尚未凋落的花草。 枯树身上有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这一刻,江浸月希望太阳永远都不要西移,更不要落山。 江浸月拉着和朱,在院门前蹦蹦跳跳,希望能给老伯送去好心情。 老伯举起孱弱的右手,向她俩挥手致意,目送她们出门。 老伯在江浸月走后,长久地注视门的方向。 那里依旧阳关明媚,他在记忆中看到,那里站着一个无忧无虑的姑娘,正对着他甜甜笑。 侧墙翻进来个蒙面人,打断了老伯的回忆。 他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明白他们别具一格的进门方式。 可能他们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吧。 来人扔下一大袋米,冷冷交代主人带来的话后就离开。 老伯在他走后抬头看天。 洁白的云凝成一团,不离不弃。 一阵轻风吹过,云朵四散开来,朝不同方向飘去。 团聚不了一点儿,老伯心中感慨。 相思忽然出现,大抵是已经出去玩了一圈。 老伯清清嗓,许久未曾开口,他的嗓音浑浊虚弱,“你们……一定要好好陪着月儿啊……” ———— “老伯,这是哪儿来的米啊?”江浸月一进门就问道。 一大袋米摆在院子中间,想不发现都难。 老伯不知道正在摸索什么,碰撞手头的东西发出声响,示意自己听到了,但并不作回答。 写一个字都懒得敷衍。 这年头,米说买就能买到的可不多。 尽管人们对老伯的身份有众多猜测,但老伯谜一般的面庞和伤势背后,是他谜一般的身世。 江浸月从未见老伯主动联系过任何人,然而他却有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让人直接将粮食投喂在院子里。 的确有两把刷子。 老伯不回答江浸月也没接着问。 这一大袋米能解燃眉之急,能让他们这段时间的生存压力小很多。 江浸月和和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米抬进厨房,她在老伯身侧蹲下,很诚恳地说:“老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在江浸月看不到的地方,老伯身侧的手抖个不停。 他犹豫很久,露出他方才写的字。 字有两行—— 【月底粮尽】 【你们走】 这是他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句子,肉眼可见地能看出,它们比任何时候都要工整。 江浸月眼神一凝,没明白他的意思,“啊?什么意思啊老伯?” 她深呼吸着,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再开口时,江浸月声音颤抖,“老伯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竭力让自己笑出来,“您这是让我们走去哪儿?” 江浸月逼迫自己维持微笑,老伯逼迫自己转头。 他没有擦掉字迹重新书写,直接将问题的回答写在下方。 简简单单一个字。 【白】 意思显而易见。 待到月底弹尽粮绝时,你们离开这里,去白家。 暴风席卷大地,铜墙铁壁霎时间一片狼藉。 江浸月手撑着脸颊,笑了很久很久。 久到让老伯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