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柳(二)
春意不似人心那般随意散漫。因而时日一到,它不光是忙着叫醒北街的青植花树,也把一片春风送至上京城。 在上京城一道又一道的门槛,一扇又一扇的宫门后头,一簇欧石楠还在苦苦强撑。 已经过了这花的花期,其他腊月的花都已早早退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花的主人已经许久未曾来瞧过它。 它大概心有不甘,故而不肯凋谢。 只是可惜它被掩埋在一众白玉兰林之后,此处幽静僻远,除了照顾这一片的宫人,大概不会再有人注意到它了。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孤独了些,却也不会有什么人因为觉得它碍眼而要除去它,更何况亲手栽种它的人身份尊贵,宫人虽摸不清贵人的想法,却也一刻不敢怠慢了去。 此处乃是一处宫殿的女墙外边,一只喜鹊从一棵玉兰树上斜剪而下,落入了这宫殿的院落里。 举目四望,但见庭院一片郁郁葱葱,沿着青石铺就的路一路走,左侧的园圃里头一处假山与几丛翠竹相映成趣,近处还摆着些花坛盆景。 另一侧的亭台楼阁掩在青松翠柏之中,倒显得幽静。时有婉转的鸟鸣声萦绕耳畔,叫人心旷神怡。 此刻一处凉亭中坐着一个美人儿,她身后立着一身着绿衣的丫鬟。 只见那女子一头青丝梳成华髻,发间簪着挂珍珠流苏银簪,顶上带着金丝点翠头面。耳上坠着的是精雕细琢的翡翠珠子,身上穿的是撒花烟罗衫子,里头似是一条暗花细丝褶缎裙,一双脚藏在裙裾之下看不真切。 这美人浑身上下透着雍容柔美的气质,只不过美人的眉头轻蹙,似有烦心事。 她身后的丫鬟替她打着扇,温声问道,“小姐……不,娘娘如今已然嫁给了太子殿下,是人人羡慕的太子妃,怎么整日还是愁眉苦脸的。” 这美人正是半年前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太子府,当今的太子妃殿下——姜家之女姜云。 当日宫宴上她不过偷偷看了太子殿下几回,竟被贵妃娘娘发现,那女人硬说她与太子殿下似乎眉来眼去。因此才莫名得了圣上赐婚,将她嫁与太子殿下。 人人都说她有好福气,可是背地里不晓得怎么编排她——她的父亲是皇后娘娘本家的表亲,因着沾亲带故的原因,太子也是她名义上的表兄。 只是,当时太子殿下也并没有说什么,她以为他大概也对她有几分满意的,便就这么嫁了过来,毕竟新郎是月白风清的太子殿下,试问哪个女子不愿嫁? 可他……可他却在大婚当日挑了她的盖头后便止不住地咳嗽,连合卺酒都没有同她喝便被外头地侍卫给扶了出去。 此后半年虽然对她多有照拂,却总是不着痕迹的躲开她的亲热。 姜云好歹也是尚书之女,如何受得了这委屈,可是她的苦楚要如何说与外人听! 只好独自愁怅罢了。 同一处宫殿里,与凉亭中忧伤的氛围不同,书房里的白衣男子见了跪在面前的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询问此人为何提前了三日就回来了。 倘若此时喜儿在此处,她就会发现这跪着的就是她们酒楼那个整日不怎么见踪影的护院,而坐于上首的正是那位隔一段时间就会光顾酒楼的“李公子”。 那跪着的人也没起来,就这么跪着回话。 “殿下,陈小姐遣我来传信儿,说是今日巳时城中东来阁一见。” “她可还说了什么没有?”男子本因翻看卷宗而疲惫的神情因着这话,似乎舒缓了不少。 “那位小姐还说,……好久没有吃上京的美食了,叫殿下……叫殿下……”那人说到这,似乎有些为难。 显然如果白衣公子不追问,他原本并不打算告诉殿下这句话的。 白衣公子哦不,现在该叫他太子殿下了。 却说这太子殿下被勾起了兴趣,好奇女子究竟说了什么逾矩的话,便叫他但说无妨。 那人只好吞吞吐吐地说,“还叫殿下……自己估摸好时间去替她付账。”这女子,就是吃准了太子殿下看重她,才敢说出如此不恭敬的话来! 他本以为太子殿下会不高兴,谁知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他家殿下的轻笑。 主子的想法,他果然看不穿。就像他原本马上就要顺顺利利被提作暗卫组织的金武卫,却莫名其妙被派去一个小酒楼里做护院。 他这么想着,脸上难免露出些情绪来,此刻完完全全落入太子殿下的眼里。 “秦蒋,你可是心有不甘,为我没有准许你做金武卫,反而你派去看护一个小小酒楼。” 秦蒋的眼里闪过错愕,但是他很快收起表情,“属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