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爹(一)
已都与南湘子主仆二人熟络起来了,这一路上有不少人与她们打招呼,南湘子一一微笑着回了。 因着南湘子常分些零嘴给街里的孩子们吃,又会偶尔带着他们做些好玩的小玩意,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讲故事给他们听,北街的孩子没有不喜欢凑在她身边的。 这会有几个胆大的跑过来拽拽她的衣袖,“南姐姐,上回的烤鹿肉好香,咱们什么时候能再吃一回?”“你上回的故事还没讲完,那小姐后来到底有没有嫁给书生……” 几张小嘴叽叽喳喳的,说起来没个完。 南湘子扬唇轻笑,像是心情极好,“鹿肉有,故事也有,不过今儿得陪我一道去赵老爹那儿才有。” 她话音刚落,几个孩子便呈鸟兽状散开。 赵老爹的棺材铺?阴森森的吓死人。 更何况那个赵老爹整日躲在里头,有人进便用一双浑浊黯然的眼睛打量你,怪恐怖的。 开饭馆的盼着你吃好;修鞋子的、缝衣裳的能叫你穿好;开医馆的想你好好活着。 总之,各行各业的人没有不盼着顾客一切都好的。 可是这开棺材铺子的,他两只眼睛盯着你,怕是整日期盼着你去死。 要是谁两腿一蹬,人就得被他用不大的匣子装着,此生再也不出来! 南湘子进了棺材铺,就见赵老爹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她没有吭声。 “老爹,我来瞧我几个月前订的棺材合不合适。”,她也不客气,径自朝里头走。 铺子的店面很小,里头塞着四五口棺材,具是开着盖儿的,似乎是在邀请人进去躺一躺。 狭小的店因这些棺材,几乎没个让人落脚的地儿。 太阳光似乎也晒不透这里头叫人生寒的氛围,喜儿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每个棺材上的花纹都有所异同,有的复杂些,大多数的上头都只是简简单单的刻了点东西罢了。 但是看得出来,它们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除去棺材,店里仅摆着一套木头打的桌椅,一件置物的架子,还有一个供着观音大士的桌子,供品只一个干瘪的苹果。 供桌靠着的墙上贴着一副对联。 上联道——这买卖稀奇,人人怕照顾我,要照顾我。 下联是——那东西古怪,各各见不得它,离不开它。 最上边的横批颜色快掉光了,写着四个大字——古往今来。 赵老爹见她进来,只是抬手指了指众棺材里做工最精细的那个,“你的。” 他话语间,少女已迈着轻快的步子靠近了属于她的那一个,这棺材是比这她的身形做的,看得出做的很细致。 赵老爹不能理解她年纪轻轻为什么要给自己订口棺材,总不能是有什么烦心事生了寻死的念头。 下一秒就听那个跟着她的小丫头惊呼一声,这姑娘竟然钻进了那口棺材里! 神经病!谁没事儿躺棺材里……想到这,赵老爹神色有些恍惚,那对主仆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 是啊,谁没事睡在棺材里头? 他差点忘记了,他年轻的时候就是每天晚上躺在棺材里,听着那个曾经同样被人叫做“赵老爹”的男人打呼声音入睡的…… 三十年?不,也许要更早一点。早到……他当时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他还是个十多岁没爹没娘,整日在街上晃荡的偷儿。 他从这个城偷到那个城,并不是总得手,吃不饱也穿不暖。 晚上运气好就躲进哪个庙里睡一宿,大多数时候,他都裹着身上少得可怜的破衣裳在哪个巷子里瑟缩一晚。 等天亮了,再去人堆里碰碰运气。 他身上又脏又臭,时常遭人白眼,甚至什么人心情不好了都可以上来踹他两脚。 他咬着牙不吭声,等那些打他的人走出几步路,就再也找不着他了。这时候他已经躲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数着刚摸来钱袋里的钱。 大多数钱落不到他手里,偷儿也有头头。 他们问那头儿喊公爹,得来的钱统统得交给他,否则一定会挨打。 他偷过许多人,只是今天算是栽在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手里。赵成——他后来的名字,被赵老爹像鹰一样的眼睛盯着,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你是哪来的偷儿,棺材店的东西也偷,怎么,是想给自己个儿偷一副棺材躺躺?” 这个男人分明一脸凶相,说出来的话却算不上难听。赵成咧嘴笑了,“我吃不饱,当然要偷。我有娘生没爹养的,从骨子里头就坏透了,这辈子只能当个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