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分好,有七分在剧本。它以一种平铺直叙的手法,讲述着中国发生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三十年里,小人物的生活。 对于大多数蜉蝣来说,在撼树的大部队里,它们连树都挨不着,只是随波逐流地被拥簇过去。 钟语来之前,陈应旸静心地体会着,她来之后,他难免不分心,哪怕她不吵不闹。 他闻到了不属于自己家的香气。 被人体体温一蒸,愈发馥郁,幽幽地袭上鼻端。 陈应旸坐着不动,眼帘下垂,目光斜斜地落在她的头顶上。 她长发未扎,披散在沙发上,有几缕的发端离他的腿不过几寸,他的手一放,便可以触到。 顺着往上,是她的额头。似乎因熬夜的问题,长出两颗小小的红痘。 似镜头推动,焦点不断迁移,以此是眼皮,鼻尖,人中,嘴唇。 钟语唇形生得极佳,唇肉饱满,又不至于显得厚实,不抹口红、唇釉,便是浅粉色。 她那么躺着,那么放心他的样子。 是不是心里一旦长了歪念头,再行得正坐得直的人,也管不住它放肆蔓延。 钟语一直是个不会依赖别人的女孩子,从小就是,却像一只小猫一样,蜷在他的旁边。 这让他很想揉揉她的头发。 受情绪的驱动,他伸出了手,理智的控制,又让他停在半空中。 钟语蓦地开口,破坏了两人间某种隐秘的,怪谲的氛围:“你老看我干吗?” 过去那么多年,未被识破,凭借的就是强大的自制力,陈应旸收敛眼神,说:“想你涂了什么。” “蜂花香皂,茉莉味的,你要不?之前搞活动,我囤了一小箱,送你两块?” 他无声凝噎一阵,说:“不必了。” 钟语困意浓重地从鼻腔发出一声“嗯”,复又阖上眼。 他说:“困了的话,回自己家睡去。” “我都收留你睡我家了,我睡不得你家了?”她脑袋蹭了蹭,声音越来越低,“你家沙发比我家的软,再让我躺会儿。” 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话中暗藏了钩子。 然而即使能勾到一个男人,她也是安稳地睡着。 她近日工作得的确疲累,电影的声响,客厅的光线,都没打扰到她。 陈应旸拿来遥控器,将音量调到最低,想了想,干脆按了静音,灯也关得只剩一盏。 到了二十一世纪上叶,一套好好的4k投影和音响设备,竟播着一部默片。 电影不长,播至片尾演员表时,已过十一点。 钟语没有要醒的迹象。陈应旸轻轻唤她两声,没反应。 他轻手轻脚地将胳膊分别插入她的肩膀和腿弯下,她高归高,骨架却不大,他腰上用力,将她抱起,走入房间,放到床上,揭过被子来给她盖上。 幸好他爱干净,前两日出大太阳,便换了整套床具。 陈应旸坐在床沿,伸手拨开她脸上的碎发。 于是,终于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放任手指多停留了几秒,似有若无地抚过她的眉心、脸颊。 他看着她的睡颜,半晌,低低地喟叹一声,起身走了。 床上的钟语睁开眼,看着门板,发着怔,似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接着,再次被困倦拽入混沌。 次日醒来,钟语发现在陈应旸床上,她有种醉后的断片感,她复盘了下昨晚的事,才出了房间。 沙发被他收拾过了,没有睡过的痕迹。 桌上摆着早餐:鲜虾锅贴,鸡蛋卷,可可牛奶,一小碗剥好的柚子。 陈应旸的凭空消失,让她脑中莫名浮现一个荒诞的想法:像是小说里写的,一夜荒唐后,女主角落荒而逃。 她为此感到好笑。 再看手机,发现也被他充满电了。 Endlich:ddd,贤惠的海螺姑娘。 陈小狗:醒了? Endlich:你人呢? 陈小狗:怎么,钟小姐要我伺候你吃早餐? Endlich:陈少亲自下厨给我做早餐,已是我的荣幸,怎敢劳烦陈少。 他们俩这么互相寒碜对方惯了。 口头上,一个喊钟小姐,一个喊陈少爷。但手机备注却是大笨钟和陈狗。 陈小狗:在跟出版社方谈下本书,你走之前记得把床上头发拈了。 Endlich:留着给你睹物思人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