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别叫我名字,太丢脸了。” “你其他科目考得不是挺好嘛。” “那又匀不了分数给我语文。” “竞赛而已,跟普通考试本来就不一样。” 这道声音半陌生半耳熟。 大家一概穿着校服外套,但大多不拉拉链,底下就是自己的衣服。陈应旸不是。他的衣服理得一丝不苟,没有多余的褶皱,拉链停在锁骨下,两片衣领对称地分开。 他就站在钟语的旁边。 白净归白净,却不高,还比钟语矮一点儿,外套显得空荡荡的,看着人很瘦,斯斯文文的。 钟语回头仔细看,忽然咧牙笑了。 陈应旸物理也差得同样可怜啊。 同是一个语文老师,钟语和陈应旸见面的机会比想象中多得多。 语文老师推荐陈应旸写作文参加比赛,或登报;批评钟语态度不端正,敷衍每周的周记作文。 他们在一个办公室碰见次数频繁起来,别的老师见了就调侃语文老师,说,老谢,你教得这两个学生,真有意思啊。 成绩都好,还都很偏科,到考试,语文成了拉分的一科。 不过一个往上,一个往下。 其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两人仍旧不熟。 每天的大课间操,除了下雨,都要上。 那天太阳好晒,别说学生不愿意去操场,老师也不想,但没办法,校长规定的。 做完操,回教室的路上,钟语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棒棒糖,撕包装费老大劲了,天气热,融化的糖黏住了。 同学说:“马上就要上课了你还吃。” “没事,我还有一个,你要不?” 同学摇摇头,下节课是班主任的,她可不敢。 终于撕开了,糖表面黏糊糊的,看着有点恶心,不过放到口里,都是一样的。 钟语慢吞吞地含着,声音含糊地抱怨说:“热死个人了,好想吃冰棍啊。” 小卖部开在食堂边上,一来一回,就赶不上上课铃了。 钟语就是这时看到陈应旸的。 他手里拿根刚拆开包装的碎冰冰,她眼一亮,猛地冲过去,朝他背后拍了一巴掌。 哪成想,他一个没拿稳,“啪”地掉在地上。 还滚了两圈。 陈应旸都没顾得上捡,痛得皱起眉,倒吸一口冷气。 钟语立马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没收住力。” 陈应旸没作声,她估计他是在忍气,免得大骂出口。 她弯腰捡起碎冰冰,抹去表面沾的灰,小心翼翼地问:“我是想问,拿根棒棒糖跟你换一半,可以吗?” 不待他回答,上课预备铃响了。 陈应旸说:“算了,我不要了。”作势要走。 “那不行,我不能白要你的。”她动作飞快,把棒棒糖塞到他兜里,然后往楼上跑。 钟语也是个奇人,趁着老师回过身写板书,或者没往她的方向看时,偷偷吃一口碎冰冰,美滋滋的。 下午五点多放学,钟语先去上厕所,洗完手,捧起一把水洗脸上的汗。 同学跟她说:“陈应旸找你。” 她奇怪:“找我干吗?” “不知道,他在教室门口等。” 钟语又折返教室,太阳西落了许多,阳光斜斜地照在走廊上,陈应旸站在阴影里,动也不动,像在等她。 她无端地想,一个男生长得那么白白嫩嫩干吗,跟水豆腐似的,晒不黑的吗? 下一个念头是,这是来寻仇的?就因为她那一巴掌?可她诚心道过歉了呀。 她心有惴惴,走过去,他伸出手,她下意识以为他要打她,吓得脖子一缩,眼睛一闭。 他不过是握着那颗糖,要还她。 钟语有点尴尬,说:“这是我跟你换的。” 陈应旸说:“我不喜欢草莓味。” “……”钟语卡壳两秒,“那你吃什么,我请你,不过小卖部关了,得去外面超市。” 陈应旸挑来拣去,还是要了根碎冰冰。 钟语热得脸红,以手作扇,给自己扇着风,见他挑完,用手里的一块钱硬币结账,上面还沾着她掌心的汗。 出了超市,她问了个一直很好奇的问题:“你语文怎么那么好啊?” “天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