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阵营，对付她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分化她与卫寂吗？

日子还是那样过，除了偶然敲打下不听话的小皇帝，她白天处理政务，晚上就回府中，有时卫寂主动来找她，她便留他过夜。

他的棱角日渐柔和，气质愈发像个贵族公子。他不爱说话，和她一起出席时，待人接物总是温和而疏离的，疏离占的更多一些。他用和她一样的白檀香，穿繁复华丽的宫中服饰，看书、练字、焚香、煮茶......这些贵族公子的做派，他模仿起来亦是极为赏心悦目。

顾挽星和他说，那些附庸风雅的玩意儿，不用费心去学，若是真的无聊，想去越云营还是靖波营都可。

卫寂却笑笑，说，你送我许多礼物，我总不能一点门道都摸不到罢。

他又续道，挽星少年时学这些，会觉得很无趣吗？

自那以后，她回府的频率更勤了，有时干脆将亟待处理的公文搬回家批，一室之内，她做正事，卫寂也做“正事”，若抛去一切不谈仅看画面，倒也称得上岁月静好。

某个夜里，星辉清朗，她望着在她身侧沉睡的卫寂，看他俊美平静的面容，鬼使神差的蹦出一个念头，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这念头还没冒尖，便被理智连根拔起，然后怒斥她：你是昏了头了。

她是在发昏，就算卫寂真的圣人心性不计较先帝的作为，那么她要削平藩镇、撤换长林，他还能这么温柔淡定的留在她身边吗？

正章三年的时候，大华熬过了黎明前的黑暗，民生好转，百废俱兴，国库逐渐充盈起来，朝中的帝党被她摁着出不了头，没人敢提亲政的事，她算得上大权在握、春风得意。

直到方镇反叛的塘报传入夏京。

方镇是长林军中地位仅次于周子烈的人物，在卫寂构建的三营体系中居中调度，他的反叛几乎瓦解了长林军在朔离的布防，三营中胡元海所部全军覆没，周子烈则为方镇暗杀，其部亦被击溃，仅有驻扎在余梁的后备部队得以幸免。

朝廷防着卫寂造反，恨不能把人里三层外三层困得见不到人形，关在笼子里不见天日，可到头来朔离还是失控，反叛的不是卫寂，而是方镇。

顾挽星丢下吵成一团又拿不出主意的大臣，上马冲进了雨幕中。

大雨如注，顷刻就浇透了她的衣裳，雨水顺着眉梢往下淌，令她的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雨点连在一起，像是从天河中悬落的一张网。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渤海郡国因后嗣之争风雨欲来，只要再等一等，她就可以借机收复渤海旧土，她费尽心思，耐心等待李氏家族内部的纷争开花结果，可偏偏！

是她自负聪明。

卫寂对朔离的掌控力随着他长留夏京而下降，这难道不是她乐见其成？朔离四将秉性不同而又彼此制衡，失去了能够统帅他们的人，他们是无法拧成一股力量去对抗朝廷的。

但她看错了方镇，这个混血竟有如此胆略和决绝，杀死同袍卖主求荣。

她没有去定平王府，而是直接回到了长宁公主府。

厅堂通明，卫寂正在等她，一道闪电自天边降下，映得他面容雪白。

顾挽星：“越云营交给你，够用吗？”

卫寂深深地望着她，点头：“足够了。”

顾挽星：“好。你现在就去吧。”

群臣绝不会赞同放他离京，哪怕她是挟君摄政的长公主，亦无从改变这一事实——朝廷又不是没将军可用，怎么敢把他放归朔离？

是，如果放弃朔离、退守余梁防线，并不是非要卫寂不可。

但卫寂却是平定叛乱的最佳人选。

前提是他忠于朝廷。

顾挽星想，其实就算他有异心，姚霖和沈拙也不是傻子，她还是上了手保险，只是她真心希望卫寂不要让她有用到保险的时候。

卫寂离开时，紧紧地抱住了她，低声承诺：“等我回来。”

顾挽星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她身上湿透了，还在往下淌着水，卫寂却是干干净净，把人染脏了可不好。

但他抱的很紧，非同以往那样算好时间和距离、一触即离的触碰。

顾挽星伸手环住他的腰，他穿的是出行的劲装，扎束在腰间的革带硌在她手臂内侧，生硬发疼。

她闭了下眼睛：“好，我等你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