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八章 一个黑影
显金听完,表情异常平静。 甜瓜突变八月炸,丝毫没给她带来情绪起伏。 说实话,油腔滑调的漂亮弟弟一直都不是她的菜。 前世今生,她或许因年轻的主治医生青筋凸起的手而心动,或许因隔壁病床隐忍内敛的病友递过来的一只苹果而心动,更或许因担负着家族荣耀的少年郎在溪边低垂的伞沿而心动... 诸多心动皆因一个真。 真情、真心、真切、真实、真理。 特别是有钱以后,漂亮的皮囊随处可见,真切而强大的情感却弥足珍贵。 显金轻轻抬起下颌,目光清冷平静,笑了笑,语声缓和,“若以成败论英雄,瞿大夫,您也绝非最好的选择。” 瞿秋实眼神一黯,几欲再言。 显金缓缓摇头示意瞿秋实切莫再言,给彼此留够体面吧。 显金情绪非常稳定,言语如碧波无漾,纵然有风也吹不起半分涟漪,她语声诚挚,“瞿大夫,我理解您的思量,但恕我无能为力,若真是做生意,我提要求,您提待遇,咱们银货两讫,自然互利互惠;” “然则,这是婚姻,您说的那些,我自然想要,但前提在于,你我二人心意相契、情感相通——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您的算计、我的防备,便只会愈发面目可憎、身心俱疲。” 活着已然不易,血脉亲人,你无法挑选,但要与之共度一生地人,你却有几分选择的余地——亦或者,选择自己一个人,也绝非不行。 在这个时代,她如此努力地向前拼,不过是想获得与男人一样的——拒绝的权力。 显金再笑,“你要与陈家拴紧,倒也不一定非要同我成亲。我与你签一份契书,请你为陈家的伙计每年定期把脉过诊——你信不信,假以时日,宣城府乃至南直隶的东家都会竞相模仿,到时你们做医官的,必然炙手可热。” 瞿秋实眉梢动了动。 显金继而笑道,“若你愿意,我也可以为你写一封荐信给隐居泾县的王医正,初一十五你去给他老人家扫撒奉茶,说出去,你也有个更好的来处。” 瞿家不过是乡野医家,医坊是个讲究来处的地方,若出身太医院的王医正愿给瞿秋实做脸面,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自然是前途无量。 只是... “狗爷的药有蹊跷,我自然会一五一十地与狗爷说清,他若是谅解,那自然是好,他若是不谅解,那这封举荐信,我自然也不会同你写——你一开始知情也好,顺水推舟也罢,终究给狗爷造成了伤害。” 显金说得很坦荡,有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风光霁月之态。 瞿秋实终于缓缓抬起头,眸光晦暗不明地看向显金。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在这个姑娘面前自惭形秽。 更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切地想要以最真实的姿态去靠近和触碰眼前之人。 他有些后悔,在初相识时,走了捷径。 他太年轻,还没意识到捷径有时往往就是弯路。 白水镇的姑娘,年轻羞怯,一生最大的心愿是嫁一个俊朗和气又家底略丰的郎君,他在白水镇向来所向披靡、从未吃瘪。 而显金… 瞿秋实只觉造化弄人:在他终于生出几分真意时,他们二人却因为一开始的“虚假”而再无回寰余地。 瞿秋实笑了笑,不同于往日刻意展现精巧,神容间很有几分颓靡,“二狗哥方子的变化,我确实预先不知,但我嗅出来药不对劲,却…” 瞿秋实没再继续说下去,“老夫人处,我自会说明是因我之故方未结成这门亲事,姐姐无需担心。也会寻机会告知二狗哥他药中的蹊跷,并以致歉。” 显金微微颔首。 八月十五的月,确实很圆,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将青砖氤氲成散发荧光的玉石。 显金朗然笑道,“那咱们还去看灯笼吗?” 瞿秋实如斗败的公鸡,垂着头,扯出一抹笑,“不...不必了吧?” 显金再点点头,坦率道,“也好,我不太喜欢无畏的燃烧。” 灯就是灯,灯烛烧尽,应当只为照明前路。 旖旎多姿的灯笼会,总会叫显金有种光明随风易逝之感——摆摊供姑娘们做手工灯笼不算,这属于业务爱好,并且还能大赚特赚。 显金与瞿秋实并排往城西去,沉默着走到一半,便有医坊的小厮前来请瞿秋实瞧病,说是通判在家喝多了,一直吐,想请大夫去看一看,瞿秋实撩起袖子便向外冲,心中无比感谢—— 通判大人就是通判大人,连呕吐都这么运筹帷幄,无形中帮助他结束了这尴尬又惋惜的一晚... 通判大人吐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