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辣豆腐锅
显金笑眯眯的,似是感谢的,又给乔大聪明倒了一杯白开水。 乔徽看了看杯子里清澈见底的水:“…..” 表达感谢,光靠灌白水就行? 也不见留他吃个饭? 乔徽又喝了口白水,余光瞥了眼睡得正酣的妹子,转头把杯子放下,老神在在地说起此事的次生灾害,“…本来这事,我骂了就过了,谁也不敢在我面前做啥,偏生杜君宁那个小兔崽子…” 乔徽双手背头,脚蹬在摇摇椅上,惬意又放松,转头问显金,“杜君宁知道吧?” 显金想起那个雨夜,那个没有伞的小崽儿。 显金点点头,“知道,杜婶子在城里印染作坊干事,他爹过世了。上次陈记送到青城山院的描红本,他有一份。” 乔徽勾起嘴角,神情似是带了几分赞赏,“那小兔崽子年纪不大,倒是有血性,带着几个同样年纪的童生,找了个晚上,把说你是八脚蜘蛛精的师兄敲了个闷棍。” 显金一惊。 我去? 真敲? 非暴力不合作? 乔徽看小姑娘眉毛都飞起来了,便笑起来,露出白花花、亮灿灿的牙齿,“哪能真敲棒子!”咱是读书人,又不是土匪——那小兔崽子趁师兄晚上回宿寝,在路上打了个埋伏,把绳子横在路上,夜黑风高,师兄又老眼昏花,绊了个狗吃屎。” 乔徽笑得幸灾乐祸,“据说鼻梁骨都断了。” 说显金心里不畅快,那肯定是假的。 这群傻逼读书人,你清高,你最清高! 全天下的人,都特么是你名声的垫脚石! 随便犯下口孽,别人不能表达愤怒? 显金却有些担心小兔崽子,哦不,小杜君宁,迟疑道,“…别惹上祸事?” 本来就相当于贫困生特准入学,要是因为帮她报仇,引咎辍学,犯不着啊! 乔徽摇摇头,“黑黢黢的天,那几个兔崽子又藏在树后面,绊倒之后就麻利地把犯事的绳子扯走了,这谁知道呀?” 显金克制住挑眉的冲动。 那你咋知道? 乔徽看到显金隐藏在抽动眉毛里的问号,理直气壮道,“我正好路过,纯属巧合!你不信问博儿!” 显金:“…” 你和张文博,真的是一个爱惹事,一个看热闹,捧哏、逗哏凑得倒是很齐全。 你要不是山长儿子,成绩又好,就冲你这刺头的样儿,谁不想给你两计老拳啊? 说到老拳。 显金想起被乔徽一记老拳左眼眶打爆的孙顺,问起他来,“…我二哥说他回来了,没找你麻烦?” 乔徽一哂,“那个蟊虫,看到我就躲,他敢作甚?”想起孙顺回来后,常躲在暗处,如毒蛇般阴损的目光。 又想起他爹压着他去淮安府探病,见到孙顺的爹,打着茶馆的名义当叠码仔,逼几个良籍人妇穿着清凉在二楼揽生意,一家子捞偏门,早晚被打。 乔徽扯了扯嘴角,“他若敢玩阴的,迟早让他滚回淮安府。” 显金挠挠头。 好吧,子弟的世界,她不太懂。 暴发户的世界,她比较熟。 乔徽又说起张文博端午时,带着六丈宣回家,张爹特意雇了支红白喜事队伍去镇口迎接,“…打头的就是唢呐,吹得整个镇子的人都出来看,张文博实属是他爹生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宿勤里,缅怀了四五遍当日的…” 乔徽似是颇难启齿地选了个词,“盛况。” 显金哈哈笑起来。 唢呐一出,谁与争锋,在座的,都是弟弟。 张文博父子,真是一脉相承地吃浮夸仪式感这一套。 说起张文博,显金又想起他今年要上考场,随口问了两句今年开考的具体日程。 乔徽手一摊,“距离我上次关注院试,已过去十年有余。” 他八岁考中秀才。 显金嗤了一声,“是是是,就你是个大聪明!” 乔徽收回摊开的手,反笑起来。 两个人,一个抛话题,一个接话题,一个说,另一个就笑,半个多时辰,话就没掉地上过。 显金有种回到大学的错觉。 旁边的人,不是封建时代,走过了千军万马独木桥的后备役士大夫。 更像,身边的同学,哦不,算得上好友了——能够毫无负担地玩笑和交谈,可以沟通三观与看法,不必避讳,也不必担心词不达意被误解。 天渐晚,有乌鸦从瓦上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