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说起桐泽县,陆仕谦会想到那一片浩渺的大泽,铺天盖地的肆意生长的蒲苇,会在风吹过时翻涌出浪涛万顷的气势。 关于十年前的第二次离别,他只知道她那时候刚在酒楼班子里给自己挣到了一席之地,平日里没有席面的时候,就在酒楼的后厨里做红案,凭着一手做鱼的好本事,在乡野间赚到了一点名气。 后来偶然间说起,有一临县乡绅瞧上了她的手艺,特在寿辰之日邀请了酒楼的班子去给他做筵席,只是这一去,便再无她的音讯。 他那时候过得很艰难,父亲虽得冤屈平反,但已被西郡数年折磨灭掉了心性自身难保,病痛缠身无暇顾及幼子,便交予友人代为照看,他寄人篱下,又因着念书学识一项比父亲友人之子优异受尽了冷眼。 白蒲村一案后不久,伯父重获圣上荣宠,他与父亲才得以重返京都。 那次短暂的重逢,除了少年人一场幼稚的守护,他们之间再无太多交集,他甚至都不知道后来所谓的的贼窝白蒲村,竟是宣掌厨最后魂归之处。 怪不得重回京都之后他与父亲屡次寻找宣掌厨踪迹,皆是石沉大海。 原是这样的遗憾。 她第一次独挑大梁,离开时满心欢喜,有长辈叮嘱相送,再回首却是天人两隔,孤身一人。 宣幼青收起回忆:“我查到龚佐其人,确信白蒲村一案另有隐情,而此行临州,看出那孙元卓也定脱不了干系,陆大人可信?” 他终于明白为何她会在平烟酒楼如日中天的时候退居幕后,隐藏身份在大运河旁当一个毫不起眼的面馆老板娘,汲汲营营寻求当年真相。 “我信。” 陆仕谦的信任来的太快太笃定,让宣幼青又陷入了那种他定是图我点什么的不安之中。 “陆大人任理刑司要职,平日里判案,总不会也这般轻率吧?”她这一句,既是调侃,也是求心安。 陆仕谦回道:“陆某此时所信,是信老板娘心中所想并无保留。至于白蒲村旧案,且容陆某查证几日,一切待回淮州再议不迟。” “好,待回淮州,我会将所持证物一并呈上,还望陆大人同样毫无保留。” 既挑明了彼此身份,陆仕谦便不好再与宣幼青共住一院,他借口回官署整理回淮州的行李,没想到第二日就有人上门来请。 “还烦晁年小哥给陆大人带句话,我们掌柜明日便要启程回淮州了,若是陆大人车马尚无安排,可随我们一道坐船。” 晁年将话带到,又四下看了看收拾了七|八成的行李,建议道:“大人,要说咱们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您不是也一直担心咱们走了之后孙元卓还有什么后手么,这下老板娘,不对,是宣姐姐那处行程提前了,咱们正好有个照应。” “宣姐姐?”陆仕谦缓缓重复了一下晁年方才的称谓,之后长久的空白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晁年咽了咽嗓子,怯怯道:“詹大哥曾经私下告诉过我,说是宣姐姐她其实并不喜身边人唤她老板娘,说女子操持事业,要论尊敬,也不必特意强调那一个女字,只是他们这些粗人叫习惯了,宣姐姐也不曾计较罢了。” “那你为何不叫掌柜,不叫老板。” 晁年忙替自己辩白:“是那日告别之时,宣姐姐问起我年岁,说感念我这段时日的照顾,叫老板太过生分,可以唤她姐姐的……”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被拉拢了? 陆仕谦看着晁年清澈的眼神默了默,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放下手中案卷,转移话题道:“不是说要静养么,他们为何这般着急回去?” “听说是酒楼那边有急事,他们二位掌柜得回去坐镇来着。” “行,给那边回话,明日我们一同启程。” 此时的宣幼青,正在同闫辰做回临州前最后的清点。 “厅后巷那处打点好了么,锦娘可有被为难?” “孙元卓早在回城第二日就拿着画像走街串巷寻过一阵了,厅后巷的老板都能作证,那日锦娘告病,假扮姐姐之人在店中忙碌,并未引起怀疑。” “那就好。” 宣幼青想起一事:“临州擅酿酒,这回来都来了,派人去酒巷转一转,不管是新奇的方子还是酿酒的能手,都多留意些,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闫辰领了差,准备安排下去。 宣幼青忽的有些忧心,闫辰已经掌管酒楼三年,她不在的时候尚且能够独挡一面,可只要她在,他那些下意识的依赖总是会卷土重来。 她落在闫辰背上的目光还未收回,就看到走到门口的人步子一收,转头又回来了。 “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