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王(十九)
贺家的丧仪很是隆重,这其中最隆重的就是暮樱的到场。 虽然没有磕头,却亲手上了三炷香—— 如今王朝生乱,皇帝幼小,暮樱才是如今大荆朝真正意义上的帝王。 之前贺太师要捧顾阑珊这个景安王上位的消息传得轰轰烈烈,暮樱竟还能不计前嫌前来祭拜,实在是给足了贺家面子。 吊唁完毕,贺凌霜亲自送暮樱出来,她照例冷冰冰客套了一句:“午宴已经备好,殿下用了饭再走吧。” 京都圈子里谁人不知,帝姬极少同外人一起用膳,贺凌霜根本没等着她回答,抬手示意仆从去备马车。 暮樱微笑道:“好啊。” “……”贺凌霜:“臣妇为殿下备个厢房。” 暮樱唔了一声,贺凌霜话音一顿,直接问道:“殿下今日一直看我,可是臣妇脸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暮樱从她的泪痣上收回目光:“没什么,前些日子本宫误伤了皇叔,以为小皇嫂会不高兴。” “他妄想权位,本就该死。”贺凌霜语气漠然得不像是在说丈夫:“殿下做得很好。” ‘你做得很好。’ 这句话事隔经年再次入耳,暮樱眼睛一酸,她几乎可以确定,贺凌霜就是那个白衣少女。 可当年她才有多大?刚及笄么? 贺凌霜这个级别的贵女,又怎么会独自出门? 她认出自己了吗? “我知道,殿下来贺家,是想要那把秘库的钥匙。”贺凌霜屏退左右,引着暮樱去了后宅:“但钥匙不在我们姐弟手中。” 前面草木深深,出现了一小片竹林。要在长安这地方养竹子其实很不容易,但架不住贺太师喜欢。 想必这里就是贺太师生前的住处了。 “贺未寻活着的时候,上不敬天地,下不信鬼神,他这辈子就信他自己。” 贺凌霜朝那小竹林指了个方向,抬手拂去肩头一片已经发了黄的竹叶:“他从没跟我们姐弟提过那把钥匙。殿下实在想要,可以自己去找。” 她生性清冷,说完这句就要走,暮樱心头微动:“贺家姐姐,你为什么恨他?” 是的,恨。 很多儿女都会直呼父母名讳,但那要么是叛逆,要么是不屑,可暮樱能从贺凌霜的态度里分明地感到,她恨贺太师,恨自己的生父。 贺凌霜在漫天竹叶中转回身来。 她们隔着一地碎叶和清新的秋日,隔着漫长的光阴和埋于过去的屈辱。贺凌霜深深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一个瞬间,暮樱几乎以为她要说了。 “殿下想要的一切答案,都能在那间屋子里找到。”贺凌霜微微颔首:“少陪了。” 暮樱在原地略站了一站,放了支不起眼的信号烟花,而后开始进屋探察。 贺太师偌大权柄,风光无二,在生活上竟是意外的简朴,这屋子墙矮窗小,窗外还绕着弯弯的水流,这种充满恬淡野趣的屋子多出现在江南—— 就像是这位太师活生生把一座江南的小院搬到长安来了似的。 贺太师骤然身死,一切都还是他活着时的样子,桌上一本没写完的折子平平摊开: “……恩帝在上,逆臣未寻跪禀。天地生乱,则国赖长君。宁和帝姬虽得勇智,却失天和,襄亲王三世孙阑珊年过而立,已入京城……” 暮樱匆匆扫了一眼,刚想伸手拿起来看,却被贺太师床头的另一件物品吸引了目光。 那是个很精巧的八角木盒,散发着奇异的清苦味道,顶面上镶满了一格一格的按钮,每个钮上都是一个汉字。 这东西是工部养着的那群巧匠闲来无事做出来的,暮樱手里也有一个,必须得按照顺序按出事先设定好的口令才能打开。 能用八角木盒来装的东西,会是贺家的钥匙么? 她试了好几遍,始终不得其法,忽听外面传来嘈杂声响,像是一个老妈子领着几个男人在往这边来。 那老妈子低低骂道:“真是见鬼了,刚才明明看见她往这个方向走,这会儿又找不见了!” 其中一个男人呼吸粗重:“卞婆子,这地方看着不对劲,你要我们搞的究竟是谁家女人?”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卞婆子呸了一声:“等会儿你们只管蜂拥而上,不管她怎么闹,扒了衣服快些办事,别弄些有的没的——你们轮番上,务必把时间拖够等我带人来!” 暮樱越听越不对劲了。 她自幼在宫闱中长大,见过的腌臜事数不胜数,一听就知道外边这婆子打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