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娜依摇摇头,闭上眼睛,让眼眶里盈着的泪水沿着脸颊滚落,似乎并不在意它们在胭脂上划开两道斑驳的痕迹。 “殿下,对不起,对不起。”她没有擦拭,而是半偏过头,两眼定定地望向李沁喜,仿若内心正经历无限挣扎。 她泪落簌簌,看得李沁喜悄然一怔,反不知如何是好。 李沁喜只得再度质问:“你究竟想干什么?”说是质问,那语气已缓了许多。 娜依仍是那样不停流泪地望着她,“殿下,对不起。”李沁喜正欲叫她别再重复致歉,却见她眼波一转往自己身后看去了,只听她朝后问一声:“太后?” 李沁喜连忙转身,却见身后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惊悸中她陡然想起方才转身之时,发间曾有一丝动静。 娜依!回眸的这瞬间,李沁喜脊背寒凉彻骨—— 她望见娜依的裙角飘然拂掠观景台的栏杆。 如蝴蝶振翅,娜依衣带翩跹从观景台上纵身跃下。 李沁喜本能地冲过去想抓住那裙角,却只是徒劳,她亲眼看着娜依飞身而下,然后嘭一声落地。 无数画面从李沁喜眼前闪过,久远的回忆、方才的记忆、娜依的声音、娜依的眼泪、从前被禁足的自己、惨死的蕾里......画面飞速流转,最后定格在国婚后第三日,赫连与娜依婚礼那天,她从王后殿推门走出去看见栏杆上挂着的彩帛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令她手足无措,不由得伸手去摸方才头上有动静处,那里什么也没有,直到空手抓了好几下,李沁喜才想起来,那个位置上,本该有一支短钗。 钗呢? “夫人!您怎么了?啊——来人呐,快来人!”观景台下传来一声惊叫,有人发现了坠落的娜依,李沁喜扭动自己僵硬的脖颈俯视,方才娜依伏身的晦暗之处,现已被灯火照明。 看见有越来越多的人往娜依身边汇聚,李沁喜终于明白娜依为何要一遍一遍向她致歉。 因为太后要她清醒地将这场死亡栽赃在自己身上。 方才她夺走自己的钗,就是为了留下证据,再往前推,今夜在宴会上,她的表现也是为了这一刻,甚至在她进入太后殿侍奉时,一切便都是为了今夜这场阴谋。 错了,一切都错了,简直错得离谱,李沁喜痛苦地捏住胸前衣襟,她终于清楚了自己已一步一步落入太后的圈套。 半个时辰以前,她还在为今日宴上种种沾沾自喜,哪里想得到一切其实并未改变,她依然还如从前一样任人宰割。 娜依手握发钗死在王后殿,赫连难道会放过自己? 真是好狠毒、好精妙的局! 看清所有事情后,李沁喜心底忽变得木然,她脚下轻飘地从栏杆边走开,仰靠在最初时靠过的那根白色石柱上,冷眼看向走廊上,安静地等待着有人从那里出现。 如她所想,很快整座王后殿便被控制住,李沁喜居高临下看着灯火一点点布满观景台下的小径,而后又沿着石阶攀援而上。 台下传来赫连摧心剖肝的恸喊,李沁喜未敢稍看。 不足片刻工夫,太后已领着一队人马登台,来势汹汹到了她面前。那老妇一声令下,侍卫们便纷纷亮刀—— “先把她押下去!” 李沁喜平步行过太后跟前,对着太后得意的神情,她面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怨愤和鄙夷,然而太后眼中竟燃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疯狂。 步下层层石阶,李沁喜被押送至赫连身边。他两眼通红,面若死灰,抱着娜依呆坐在地上,已然无心理会周遭任何。他甚至无力抬起头看一眼李沁喜,她在他身边站了良久,他始终视而不见,不发一言。 太后见状,便替他处置了李沁喜:“给我把王后关进内殿,没有命令谁都不准靠近!” 太后殿总管乌云紫使了个眼色,几个婆子便上来齐齐摁住了李沁喜肩膊,她就这样被架回了内殿。苍叶间的门已被人从外面上了锁,房内的赫苏图应还平安无虞,万幸。 内殿的门敞开着,尚不知外面情状的葵姑被按在刀下,心口一阵狂跳,见李沁喜完整归来,她悬到喉咙的心才落地。 “王后,您就在这儿,等候发落罢!”乌云紫小人得势地丢下这句话便命人闭紧了内殿的门,临走前,还不无嘲讽地顺手割断了门边的摇铃,大抵是想让李沁喜在里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沁喜与葵姑互相查看了对方身上是否有伤势,经一番仔细确认后,二人才相与在圆桌边坐下。 “葵姑,娜依死了。”李沁喜向葵姑解释殿外发生的事,葵姑大骇:“怎么会?” 李沁喜语声沉沉:“是太后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