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白过来的这瞬间,李沁喜泪落如雨。 向上活是一种方式,向下活亦是一种办法,她理解了他,却无法合同。 她站在原地,语声喃喃:“你永远,永远也不会是真正的英雄。” 赫连瞳孔猛烈收缩一阵,眼中霎时布满血丝,他怔怔地望李沁喜,将她方才所言在心里重叠了数遍,冷笑几声,仰起脸道:“不需要。” 背过身的瞬间,一滴泪从他眼底沁出。这滴泪让他几欲迸裂的心寻到一丝发泄的出口,眼泪簌簌,他反而平静下来,边走边说:“我也不想这样,但这一次,对你是非罚不可。塔塔我会放她走,你安心禁闭罢。” 他已走出去很远,独留李沁喜一人在屋子里,她痛无可痛,欲哭无泪,索性握紧双拳,仰头哑笑。 天将亮了,大地白雪昏沉,抬头看,头顶上暗淡的乌云似一张巨大的灵幡。 陈冬柏将军把王后殿下被秘密禁足的消息告知了席娅,“殿下的意思,任务照旧,要你我在外围……照看王府的情况,有任何动静,你都按老样子联络我,我会转告她。” 席娅点点头,陈冬柏走出去几步,她又叫住他,担忧地问:“将军,殿下她,还好吗?” 陈冬柏松开的掌心又握紧,他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席娅点了点头,“嗯。” “嗯。”席娅心领神会地点头,同他告别。 她转身往王府去,躲在对街转角朝那个方向望,那里灯火通明,全府上下彻夜未眠,翘首以盼主人归来。 公子赫苏图于雪中守在门前,见到母亲憔悴的身影终于出现,他赶忙上前。 塔塔夫人却指着门外,让儿子站到那儿去,“赫苏图,你听我说,你父亲他……不会回来了,他死了。你可以难过,可以哭,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先为他喊魂,他死在外地,没有亲人的呼唤,回不了家。现在,你过去跪下吧。” 地上白雪皑皑,赫苏图的双膝在雪上跪出两个深深的窟窿,塔塔面部表情道:“赫苏图,你跟着我说。” “苏伊·喀拉哈斯,父亲,归来吧。” 赫苏图嘴唇发抖,反复开阖,仍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赫苏图,”塔塔咬着牙道:“这是你的责任,你父亲他不能走丢,这里是他的家。” 赫苏图的头垂得很低很低,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他膝前的雪地里,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按照母亲教授的那样,呼喊父亲的亡灵。 “苏伊·喀拉哈斯,父亲,归来吧。” “苏伊·喀拉哈斯,父亲,归来吧!” “苏伊·喀拉哈斯,父亲,归来吧——” 塔塔伫立在雪中,心魂随赫苏图的声音一道飘远,终于,在一声声散向远方的呼唤中,她逐渐失去意识,昏迷倒地。 …… 三个月后,李沁喜的禁足令终于解了,席娅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葵姑将她传至王后殿,李沁喜想听她说说这段时间王府的情形。 “后来呢?他的丧仪,办得如何……?”当席娅将那日和苏图为父唤魂之事说完后,李沁喜紧紧追问。 见殿下形容憔悴,眸底黯淡无光,席娅不知是否该如实作答,悄悄看一看葵姑,葵姑却垂下头将眼神避开了,她无奈,只好接着将苏伊亲王丧礼上的事一一叙说。 赫连给了苏伊十分丰厚的追封,为一等亲王、勇士大将军,原本他还想给塔塔封一个头衔,但被塔塔拒绝了,她还一并拒绝了赫连想派宫内大总管为苏伊操办丧礼的提议。 “加封那天,因为大将军没留有遗骸,便由小公子代为受封,接衣冠入棺椁……” 灵堂空空荡荡,无人知道,大将军的魂魄是否真的已经还家。关于他的死因,民间众说纷纭。这位深受奚赫百姓爱戴的名将,发迹时便伴随着富有传奇色彩的传闻,离去时,他亦留下扑朔迷离的最后一笔。 王后殿下未发话,席娅的话不敢停,她一面细讲,李沁喜一面详听,听着听着,李沁喜逐渐泪流满面。 席娅的语声愈发低而迟:“按照夫人的要求,亲王的衣冠冢,就立在喀拉哈尔郊外的燕子台。殿下您……得空时是否去看一看?” 李沁喜脸挂晶莹,迟缓地摇摇头,“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呢?” 他临行前对她的托付,她一样也没做到。 “席娅,谢谢你,”李沁喜徐徐地道:“葵姑已为你安排了,将你调去金罗苑当差。那里虽偏远,却僻静,活也少,没人会找你的麻烦。” “殿下,”席娅忽然跪下,“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您。” 李沁喜摆摆手,“过去的就不要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