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只说请她好好休息,待明日休整过后,大军便要启程。他不是一个好奇心深重的人,饶是陈冬柏就在他帐中为他做军师,两个月下来二人已十分熟稔,他也不打算向陈冬柏问起白天雅和所言之事。 李沁喜回到王帐后并无只言片语,赫连自然也无法向她解释什么。事实上,他心底庆幸她不提,一旦她真的开口,他便确定地只剩下黑洞般的沉默。 李沁喜没和他一句话,二人沉默地用过晚膳,又沉默地各自坐着。就在两天前,他们还一同驰马,畅想今后,但现在,一切又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赫连明白,自己绝无法解释的。他能说什么?说他虽然真心想杀死她,但那都是认识她之前的事了?……在相识以后,他又不是没有想过再次下手。说他现在已经不想杀她了因为她帮了他对他有用?……这太羞耻和卑鄙了,这种话不能被说出口。 他只能在让事情在沉默中不知不觉地过去。望着李沁喜一如平常的脸色,他宁愿相信,她是包容的。她会,且能够包容。 他于是试图以退为进:“不早了......今晚我去别处睡。” “不可。”李沁喜毫不犹豫的拒绝令他心底暗松一口气,“你我不能临阵内讧,这会扰乱军心。” 赫连有些窘迫地往前进了两步,一口气将烛火吹灭,摸黑到了榻边,小心地躺下,丝毫不敢动。他听见李沁喜在另一侧也躺下了的声音,稍安下心,不一会儿便沉睡了。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吧。”他想。 他不知道,其实李沁喜一夜没睡,她只是躺下了,没有辗转反侧也没有怒目圆睁,而是双手交叠在腰腹,闭目屏息,等待着天明。 一夜过去,王与王后之间一切如旧,兵士中流传的关于雅和的谣言也就逐渐平息。 半个月后,大军凯旋,太后亲自到郊外迎接,见到王与王后貌合神离,她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又放下心来。这两人总是这样,都是老样子,不必大惊小怪。 近一个月没见到公主,葵姑赶忙握着她的肩到处查看:“公主瘦了许多,脸也晒黑了,出门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随军亲征实在辛苦!”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赶快命人把准备好的饮食端上来,再去给李沁喜准备沐浴更衣。 李沁喜突然扑进葵姑怀里,抱抱她说道:“葵姑与我一道吃吧。先别忙活了,我累了,想安静下。” 葵姑察觉她情状有异,便按她的要求去安排,两刻钟后,内殿只剩下主仆二人。 “您怎么了?”葵姑关切地问。她看李沁喜回来时的样子,想必又是和赫连闹了什么矛盾,二人同吃同住一个月,竟也没有什么可喜的进展,看来真是缘分太浅。她暗自懊恼。但见公主神色疲惫,眼神中也有些哀伤,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李沁喜先往地上祭了一杯酒,而后将雅和在阵前所言之事告知了葵姑。 “什么?!”葵姑大惊大怒,“怎么会是这样......”那夜的惨状至今仍历历在目,公主的精神也因此遭受重创,没想到竟都是怀信王设计的。公主能平安无事,全是老天保佑,若不然,只怕一干人等全都葬身沙漠了。原来凶残,才是藏在怀信王少年脸色底下的真面目。 若真是如此,这二人之间早就结下了仇,自己还盼望着他们能恩爱和美,真是愚蠢! 她急忙追问:“怀信王就没有一丁点儿解释??” 李沁喜摇摇头,“没什么好解释的,谁都知道这是真的,不必求证,我也没再同他说起这件事。那天我骑着马拼命跑了两个多时辰,脑子里都是当时遇袭的情形,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以我目前的处境,我必须接纳,必须容忍,自己将长久处在凶手的身边。......我报不了仇,我不能为他们任何一个人报仇,我也无法离开,甚至不愿意放弃已经取得和今后将取得的利益。那么多人死在我的眼前,而我唯一的选择是只能屈服。我恨,好恨!” 李沁喜泪落入珠,肩胛战栗不已:“我实在是羞愧难当。” 她恨自己的轻易原谅,恨自己的认贼为友,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向利益臣服,再不能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 一想到曾认为能与赫连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她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