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和三十三岁
吕翎翰想,星级酒店的食堂还能差到哪里去,等到他坐在位于地下一层的员工食堂,饭菜吃到嘴里,才知道员工食堂的有些菜是楼上餐饮部的边角料做的,抛开卖相不提,口感最好的部分早已经上了客人的餐桌。 眼前埋头吃饭的姑娘与九年前那个娇气又矫情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她的样子没怎么变,也不知道他们家平时是不是吃仙丹喝露水的,她和她那妖孽小叔一样,时间和岁月这种东西都没能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只是,他再无法将眼前的人和过去那个挑剔到令人发指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你说你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妹妹。”吕翎翰夹起一块炸芋头条,被表面裹满的糖霜和彩色糖粒劝退,随后又不甘心地问:“你家老年把你生活费断了?” 年依也夹起一块芋头条,她认得这是餐厅自助早餐的剩余,已经冷掉了,糖霜化作外壳与芋头剥离,看上去毫无食欲可言,却是她们部门许多女孩子喜爱的菜品,对她们其中的有些人来说,客人剩的餐是她们福利的一种,年依认得的一个女孩子,为了平时解解馋,不惜和后厨的一个面案小哥谈起恋爱来。 她默默咬下一口芋头条,机械性地咀嚼,试图忽略根茎类蔬菜冷掉后返生的口感,埋头引用了一句最近在人人网刷到的句子:“别嘲笑别人的伤疤,那是你没经历过的痛。”惹得吕翎翰平白呛了一口汤水。 这些天她越来越觉得万年并不像她曾经看到并以为的那样,它华丽的外表里面,也许已经烂透了,疮疤不知道在哪儿,烂掉的窟窿像个黑洞,伺机吞噬掉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主宰者。 吕翎翰拿筷子头搔了搔脑袋,正经地说:“要我说你就别犟了,在这混日子啥意思呢,年总多惯着你,你一个想要,我看老板的位子他都是舍得给你坐坐的。” “我坐那破位子干什么,孤家寡人的,心血都耗干了。这么些年走过来,要是连你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那我也太失败了,我一直以为,自己表现得已经够明显,我连脸皮都不要了,他却给我来了一招若即若离。”说到这些陈年旧事,年依有些许恍惚,盘子里的西红柿戳了个稀烂都没察觉。 吕翎翰:“你也别怪他,凡事自己想开点,至少就目前看来,咱这位置不是一般人能取代的,你看你一回来人立即就遣散后宫让你眼前清净,这还不够?” 年依:“你可拉倒吧,他爱他自己,爱他的公司,爱他每一个女人,对我只是推脱不了的责任罢了。我问过他了,人家说有自己的选择,你说我多尴尬吧。何况,我现在好像真想开点了,不老想着那些够不着的东西了。” 吕翎翰:“小依依,你就是一直活得太中规中矩了,你完全可以将他当成一个相处愉快的□□,一辈子长着呢,指不定明天你又跟别的什么人看对眼了,比如你哥我……” 胡说八道的嘴巴被一勺米饭塞住,年依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早就警告过你,别在我名字前面加那个小字。” 还这么在意……真一点儿没变,吕翎翰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竟然生出些许欣慰。年依又说:“你当这是在写小说?现实中真那么干,只有一种结局,就是鸡飞蛋打。” 吕翎翰:“我是说你单纯呢,还是傻,好妹妹,这又没什么成本,男人只有零个和无数个的区别,你总不会都成年好几年了,还没有这种经历。” 年依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赶紧看看旁边的人,好在大家都在埋头吃饭,没人注意到他说了什么虎狼之词。“你还是我认识的吕二毛么?外国呆过的就是欧喷。”她一脸夸张的惊悚。 吕翎翰挑眉一笑,一脸风流相,年依见他吃完了,自己也不吃了,跟着他一前一后离开食堂。吕翎翰想抽烟,年依想背着人,俩人便一块走了消防楼梯,快到她那一层时,他停下把烟点着,抽了一口。 “我第一次给你补课,你忘了带药,他让赵秘书去买,特意嘱咐要糖衣片,怕普通的药片你嫌苦吞不下去。反正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事无巨细的对一个孩子,而且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吕翎翰说着,吐了一口烟雾,夹着烟,点点自己胸口,“比如我爸,他只关心我还喘没喘气,他才是真正热爱他的工作和他自己,我和我妈,都是他的附属品。” 年依对他说的这个片段已经没有记忆了,但是他家里的事她还是知道一点,也知道他早已经不再需要安慰。她自嘲道:“难道不是药太苦,不得不加一层糖衣么?糖衣是迷惑人的谎言,不然怎么有糖衣炮弹这词。” 她知道自己多少有点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了,人家本想给你一个苹果,你非得要桃子,还用情至深自我感动地逢人便说,我为了那颗桃子付出许多,得到的却偏偏是苹果。可你早已经忘了,最初苹果的性质是施舍。 吕翎翰说得没错,年时川算是个顶顶好的家长了,譬如她成绩一落千丈后,他也从没轻视过她的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