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岁和三十一岁
不知道晕了多久,出事时还不到中午,没能吃上池敏青的喜宴,现在醒来,外面已经是傍晚浅青色的天光了。 她听见低声的交谈。 “车子是套牌的,查到也没意义,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年时川身上还穿着早上那身白色西装,来医院的这一路上,上帝作证,他脑子里已经形成至少三个完整的方案,即便并不完美,他也要杀了背后那个指使者。贪婪使人变成魔鬼,他很难想象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他不信上帝,他只笃信自己,祷告并不能守护自己在意的人,实力才能。 池敏青与他同样临窗而立,宾客出了事故,婚礼泡汤,她已经换上了常服。 “那边怎么样了?”年时川问。 池敏青叹了声气:“还在全力抢救,但是,大出血止不住,医生说她的输血量,相当于她身上全部的血整整换了两遍,估计……时川,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医生那边也是这个建议。”她将手轻轻搭在男人的肩背上,希望自己能够安慰到他。 年时川拄着窗台,低了低头,转过身来,不着痕迹的错开她的手,一直在赵晗姝那盯着的助理哭着跑进来,伤心又着急地小声说:“怎么办啊年总,医生让尽快通知家属,晗姝姐怕是挺不过去了……” 挺不过去……年时川身体晃了一下,池敏青赶紧扶了他一把,说:“我来说吧,这也算我的工作范畴,她家里人都不在国内,想见最后一面可能是不行了,这都什么事儿嘛。” “不用,我亲自办,麻烦你,陪一下依依。”年时川神色冷峻,步履沉重地走出病房。 年依看着药水滴答滴答,只觉得自己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又昏睡过去。 彻底清醒时,大约已经深夜,病房里只有池敏青陪着,三十几岁的女人,经过无比混乱的一天,妆容不再精致,脸上难掩岁月的痕迹。 年依是惊醒的,骤地睁开眼,像在溺水时终于浮出水面获得了空气那样大口喘气。 她能醒来无疑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两个人同时出的事,好在还剩下一个全须全尾,劫后余生。 虽然关系一直不怎么样,到底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池敏青抱着她失态,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眼泪都流出来,她毕了业就干公关,人本身带点江湖气,咬牙切齿地说:“别让我知道是谁他妈搅黄了老娘的婚礼。”她来回抚摸着年依的后背,安慰说:“没事了年依,安全了。” 尽管刚做了场噩梦,年依面无表情地任她煽情,那分不近人情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别演了,这里没别人。” 池敏青脸上的表情由诧异逐渐变为自嘲,“你心肠怎么是这样的,你叔叔养育你成人,你的品性却一点不像他。” “你错了。”年依纠正她,“我们是相依为命。” 池敏青退开一段距离,像看魔鬼,她冷静到冷血,并不需要安慰。 她不肯再说一个字,直到年时川回来。 受人所托,池敏青想走又不能,总算挨到家长回来。 年时川看上去格外疲倦,对池敏青摇了下头,生死事大,池敏青一愣,低头一皱眉,眼尾的伤感被长发掩盖住,“我去看看她。”她说着,连忙起身离开病房。 “赵小姐呢?她还好吗?”年依问。 看着她似孩童天真,年时川不知道什么心情,心底涌出一些似曾相识的阴暗,就好像少年时想要报复害自己没能被选拔进足球队的同学,他平淡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他眼见着年依从惊慌失措,到出乎意料,最后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孩子,竟还反过来问他:“小叔叔,你胡说什么呢!” 上回喊他小叔叔,还是十五六岁,多少年过去了,只是偶尔碍于外人在场,她才会勉强喊一声小叔。 年时川眼眶泛红,极力压制情绪,只觉得一切都失去意义。如今他终于到了该反击的时刻,却失去了最亲密的战友。无论输赢,无人见证。他曾如此龌龊不堪,利用过池敏青的情,利用过秦琴的势,在他觉得自己同样利用了赵晗姝的仰慕时,她却比他更加豁达。 有十年了吧,她的如影随形,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见他如此,年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紧紧地攥住,又松开,攥住又松开,循环往复。她闭着眼半靠在升起的床板上,睫毛颤了颤,轻声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不回答,男人最擅长沉默不语。 “她平时不是很精明吗?怎么生死攸关时候就傻了呢,那么多人,还都是男的,她觉得自己能打得过哪一个?拖着我干什么,早点跑掉去报警,不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