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和三十岁
哭成那样哄是哄不好了,她是攒着担心害怕一块发泄出来了,只能等自己哭够。后来总算不流眼泪,抽噎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像只打嗝的小狗。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她说着,已经自己掀了被子去扒衣服,撩裤腿。 他上下阻挡,还是被看去了一点,好在都是些青紫瘀痕和擦伤,不是实质性的伤处。 “还有哪儿?主要伤在哪里了?骨头吗?还是内脏?”她盯着他,湿漉漉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倔强,坚信自己的判断,他大张旗鼓的住院不会因为这点皮外伤。 年时川第一次在与人的对视之下败阵,他低头笑了一声,宠溺而无奈,“你把眼泪擦干,我就告诉你。”说着,略显吃力地在自己床头抽了两张纸巾。 年依从他两眼中分辨这话的真假,最后还是不忍他一直端着手,于是接过纸,仔细地蘸干眼泪,又擤了鼻涕,“好了,快说。”她说。 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输完液贴着白色胶布的手拍了拍心脏下方的位置,说:“这里,断了两根。” 说完就后悔了,他眼见着她眼底又如同潮水弥漫,撇着嘴下巴哆嗦几下,伏在他大腿的被子上,呜呜地哭起来。 他咬了咬牙,没敢动弹,她压着地方其实也有一处骨裂。 “谁干的?我要去杀了他,呜呜呜……”她流着眼泪问。 她是个聪明敏感的姑娘,年时川盯了她几秒,即使已经二十岁,可说到底依然还是孩子心性。“意外。”他淡淡回答,“别一副血海深仇的样子,现在是法治社会,再说,谁敢?” 她心存怀疑,又毫无头绪,他又开起玩笑:“肇事司机已经抓到了,会有法律审判,我们依依的手还得弹琴写字,可不能沾了血。” 他揉了揉她因为害怕激动而冰凉发抖的手,好在身上那些管子已经撤掉了,否则,她那些眼泪还不得流干了。 早春的下午在室内投下明媚的光影,年依反握住那只手,轻轻捧住,抵在眉心,仿若侍奉神明。“这世上我拥有的,我都不在乎,只有你,是我不能失去的,你明白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情绪,郑重而坦然。 年轻,果敢,爱恨分明,那都是他无法直视的。“好了依依,见也见着了,该放心了,明天开学是不是?你恐怕得起个早,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你骗我的事就这么算了?” “跟小叔还要算清?” “是。”她俨然一副谈判的架势,竟有了些与他一脉相承的气场。“我和你之间,只存在一种形式,是不需要算这么清楚的,愿不愿意,我等你一句话。” 他怎会听不懂她的意思,“好吧,那你说,想怎样。”他摊手,让她开条件,就当逗着玩儿。 年依是当真了的,“我要请假,直到你痊愈出院,辅导员不批的话,我就休学。”她说。 “胡闹。”他无可救药地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起身。她坚持给护工放了假,要亲力亲为地照顾,她说她小时生病手术也都是他在床边照料,她自当贴身伺候,报答养育之恩。这话当然一点问题也没有,但他的问题是上厕所这种小事情也会变得十分困难。 见他从床上起来,年依也赶紧站起来扶,他一只手捂着肋骨,腿也有伤,还得掌握平衡,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没人扶着根本站不稳,更别说下床走路。 实际困难摆在这,年时川也不是拘泥于这种小事偏要逞强的人,由她扶到洗手间门口,然后自己扶着墙壁,“到这就行。”他说。 “还有好几步呢,你看这也没有扶的,地还挺滑,你要摔倒了,我半年都走不了了。” 她到底死皮赖脸把人带到坐便器跟前,把他手按在墙上扶稳了,然后两手伸到他腹前,解病号服裤子前面的带子…… “出去。”他声音乱了。 “你都把我看遍了,还怕我看你?”一抹狡黠的笑浮上眼角眉梢,“你别是有什么毛病,怕我看?我连你老都不介意,还在乎这些?不是所有人都看重皮相,我也不是如狼似虎的体质,你放心。” “年依!”他紧攥着裤腰的布料。 脸红了,老男人急了!年依笑意更深,不再撩拨,“小的这就麻溜儿的滚出去,可别憋坏了,嘻嘻……” 没想到她耍起无赖来还有这么没脸没皮的时候,年时川一只手不太便利地解着腰绳,无奈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跟同学出去玩折腾了好几天,又担心了好几天,想必是累极了,他从洗手间出来时,她已经在狭窄的陪护床上睡着,仰面朝上的睡姿,两只胳膊规矩地交叠在胸前,好似虔诚祷告,脸庞微微侧着,歪向背光的那一面,他将灯调至最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