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和三十岁
孙艺雯不想错过嘲讽年依的好机会,揪住这事不放,另外那个女生笑着小声说:“没准儿是租的车呢,她家庭条件看着是挺好,但咱们周围谁家能雇得起司机呀?偶像剧追多了吧。” 任菲菲实在听不下去了,“那就是她男朋友,今天还请我们宿舍吃饭了!” 孙艺雯“嗤”地笑了声……年依手机差不多同时“叮”的一声响,她潦草地拿起来看。 年时川:“到了,勿念。” 她算了算时间,应该也就才进三江的地界,他怕不是下了高速就给她发了消息,也许就是在那个进入市区的交通岗等信号灯的时候,也许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迅速地在手机上打着字,时而看一下前方的指示牌,然后以最快速度将信息发出去,只为让她早些安心…… 不知道她们又争论了些什么,她的世界很嘈杂,令人厌烦,这条短消息来得及时,世界如此便安静下来。 “年依,你没听见她们怎么说你?你怎么这么能忍!”任菲菲拽了拽平静的年依,实在气不过,这就要给胡大海发消息,让他喊上几个哥们儿,赶紧杀过来。 年依没吱声,压下她的手机,才说:“我听见了,算了菲菲,别冲动,没必要,真的。” 辩论么倒也能辩赢,又有什么意思呢,总不至于为了小女生之间那些莫名其妙的羡慕嫉妒恨,就真的去摆事实讲道理当面对质,不是所有事都有必要让她去浪费那些时间,也不是所有的胜利都有意义。 任菲菲愣了几秒,盯着她瞳孔颤动,最终缓缓将手机放下。她知道年依有她自己那一套是非善恶观,容忍度也很有弹性。 孙艺雯赶着去和男友约会,自导自演的在那挖苦够了,和同伴一起端着盆子离开了水房,有趣的是,她的男友就是他们班级的班长,一个长相白净,正直阳光,一身书卷气的男孩子,任菲菲她们都曾不止一次诅咒过他们早点分手。 “年依,她们就是嫉妒,记恨,小心眼,嘴上缺德,你别往心里去。”任菲菲安慰她。 “放心吧,咱们快点洗啊,水好冷。”年依笑着说。 她刚刚听了这世上最难听的、匪夷所思的话,现在仍然能平静地搓洗着水里冷硬的衣物,内心一如冬季的自来水一般湿凉,令她异常的想沉默下去。她突然觉得自己有时候不是难交到朋友,而是她的想法总是凌驾于这个年龄段之上,大概和年时川混的时间长了,自动把自己划分到他那个年纪里去了。 洗完了衣服,晚饭在食堂对付了一口,回宿舍时,才看见手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条短信,是年时川问她怎么了。 大概因为她一直没回复之前的信息,不符合从前他起个头她便喋喋不休的常理。她想了想,将他走以后的琐碎一并组织成文字,字数远远超出了一条信息的限定字数,用了三条短信才说完,洋洋洒洒几百字,却只字未提孙艺雯那事。 她不愿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说他们的年龄不像,不该,不适合做情人,可偏偏总被提醒:美好的时光已戛然而止,现实世界欢迎你。 十二月,蔚市正式进入深冬时节,常常一整天见不着太阳,年依在这样的光阴里,联想到电影里的诺夫哥罗德,伦敦,有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广场,以及灰色的鸽子,尽管她从未抵达过这些地方。 那时抑郁这个词还不是那么流行,年依时常在悲与喜,低落与亢奋两种情绪的极端徘徊,这种情况持续了半月有余,她无力自救,甚至开始爱上这种近乎受虐的感觉。 十二月下旬,二零零六年进入倒数,年依终于忍不住给吕翎翰打了一通电话,她自小就不是个习惯向别人袒露伤口的人,于是只说:“哥哥,我有点想念三江的银杏了。” 吕翎翰那边听着很嘈杂,像是在篮球场,总能听见球体砸在水泥地面的声音,他说话间的喘息也带着快于寻常的节奏,“现在你回来也看不着,怎么也得四月份。” “我知道。”她缓缓说。四月,她认识他的时候,也是四月啊……金黄的街道,银杏满地。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通话里时长最短的一次,随后便陷入了短暂的无话可说的尴尬,不知是否所有的知己好友分开久了都是如此,令人失落。幸好吕翎翰也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感觉出她现在想找人聊聊,于是很快便找了新的话题,与她说起出国留学的经验,因为她将很快面临去留的选择,而他丰富的国外生活经历让这次通话罕见地持续了一个多钟头。 十二月底,辅导员公布了寒假起止时间,别的系已经陆续有学生离校,工商管理系还有没考试的科目,放假时间被无限延后。 经济学科所涉及的大篇幅的概论以及庞大复杂的数字分析令人抓狂,年依在所有人焦头烂额忙于复习的冲刺阶段,迷上了玩俄罗斯方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