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鬼胎
难算计、不可控制,连他自己的都是。 愧疚之情磅礴厚重,他几乎被堵的呼吸不畅。艰难地深呼一口气,唐妙兴抱紧她,俯在她耳边哑着声音道:“对不起。” 他从未使过这么大的力气去抱她,箍得她愣是从假哭到真喘不上气了,呜呜咽咽地告了一声:“师兄,太紧了,有点痛——咳,就一点点……” – 唐妙兴一向不肯她留在自己屋里睡,但这次不同,心怀愧疚,他怎么好再拒绝自己?就算斗不过这位,某些事上稍微拿捏一下她还是做得到的。 言九一边把眼泪蹭在他胸前,一边保证自己一定只是乖乖睡觉。唐妙兴没说什么,只是抚上她的肩头缓缓将人按在枕上。 她哼哼唧唧撒着娇道:“师兄,你抱着我睡好不好?我害怕。” 唐妙兴答道:“好。” 耳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平稳,唐妙兴确定她睡着了才起身。孤灯在她近旁被燃起,幽微的火光映衬得她眉目柔和清丽,与他脑海中密林浓重阴翳下苍白的面庞逐渐重合。 皎如霜辉,温如玉粹。 这一夏都凝在她身上,所以即使日暮燃烧,他也肯为那辉光一再垂死挣扎。 他以手轻覆她因微光照射轻颤的眼睫,俯身在自己手背上轻轻一贴,如同印在她眉间一个吻般小心。 既然她不肯放弃,他就只好先一步找到那人。而后,或杀或埋,让她一辈子找不到就好——反正唐门有的是对付人的手段,有的是做的彻的法子。 – 卖惨有用,言九依旧蹲在端木瑛门前,听黄芳跟她分析这城里谁家男人最香。 自己家里那几位师叔师兄在她口头过了一轮又一轮,其中又以买一送一的两位师叔最得她意。 “是得两位都弄回去,”言九点评道,“要是没守哥拦着由师叔,这日子你就过吧,一过一个不吱声。” 天边漫着霞光时候唐妙兴来接言九回家,两个人走得慢,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年头没什么照明可言,所以当目光落到蜷缩在由恪腿上的那团黑乎乎的玩意儿时,言九眯了眯眼,一直到跑过去蹲下来看,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素来识时务、不沾坏男人的小黑猫,她的小十宝居然窝在由师叔腿上。 它平时都绕着由恪走,怎么转性了? 她一手滑到蔫唧唧的十宝身体之下,又往内侧偏了偏。自然而然的动作下,由恪的腿忽然一颤又绷紧。他不动声色,半垂着眼像是在看那只猫,又好像是在看她。 另一只手抚上它的脊背,十宝一身毛发于她手下倏然炸起,小小一团蓬成一坨。由恪其实不喜欢这些东西,也不怎么在乎,所以当手下的小东西有要逃的迹象时,他本来虚搭在它身上的手一下子扣紧不许它动弹。而后,手指在漆黑的夜色与同色的绒毛的掩蔽下,缓缓地滑到她指上。先是指甲,再往上,一寸寸冰凉光滑如玉石的指节在他指腹的摩擦下微微泛起热。 唐妙兴已走到近前,当着他的面摸人心上人的手,由恪这人好像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全不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一般坦然。 他开口,轻描淡写道:“你的猫病了。” 他顿了顿,才切入正题,又好似只是顺口一提:“它很怕你,是不是。” 语声不见半点疑惑,反倒意味深长地拖着尾音,又猝然一断。 言九表面回以疑惑不解的表情,轻轻“哦——”了一声。 她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动物的灵性本就比人强,在有些事上更是敏锐。何况,十宝还是只猫,一只黑猫,和那只来路不明的精灵共处一室不免会受影响。 至于她,身上多多少少还是沾了点那东西的炁。十宝现在见她和见鬼区别不大。 见她装傻充愣,由恪继续问:“你这几天都见过谁?” “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街上的人嘛。” 轻轻松松就撒了谎,由恪捏着她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指骨被挤得发痛,她微压了压眉头,却还是维持着一脸懵懂之色。 由恪松手的瞬间十宝已从他腿上窜出,他一点眼神都没分过去,转而抚上言九的脸颊,拇指按在她眼底那片青黑色上的力道极重,逼得她不得不闭起眼睛来。 唐妙兴捞起十宝抱在怀里,再直起身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小姑娘正蹲在由恪腿边,攀在他腿上的两手已因为他的揉弄而不自觉握紧。唐妙兴注意到由恪裤子上沾染的黑色猫毛与渐重的褶皱,只觉得呼吸为之一滞,仿佛被攫住了般。 这种俯仰之间、掌控与被掌控的动作实在太过狎昵,叫他怎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