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忍性
唐皋迎面过来,言九跟他一招手,道:“前辈,二位师叔不回来吃饭了,今天晚上就咱们三个。” 唐皋一阵无语,纠正道:“说话注点意,谁跟你咱们。” “哦。”言九哒哒哒跑回去,拉上正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唐妙兴,道,“就姆们俩,和唐皋前辈。” 唐皋:“嘿!” 这怎么更难听了还? – 入夜那团黑雾才回来。门窗紧闭,它硬是通过窗缝挤了进去。被阴森的凉气一激,言九才想起现在她手下多了一个员工来着。 黑雾窝在床头,看着比那只小黑猫还乖。 “……” 没找到。 言九不意外,她道:“山城本来就好大个嘛,人来人往,鱼龙混杂,找不到也很正常……” 黑雾涌了一下,紧接着她缓缓说完了剩下的话:“没用的东西。” “……” 黑雾彻底蔫儿了,滚下床瘫成一滩。言九伸出一只脚踩了进去,它旋即紧缚着缠了上去,一直绷到她膝盖都泛白。寒气从脚心贯入,沿着经脉上行,冷得刺骨。言九掐住大腿,不许它更进一步。 她甩甩腿,嫌弃道:“少偷懒。人还没找到,谁允许你回来的?” “……” 言九无情戳穿:“你是鬼,鬼才不会累,更不用睡觉。别耍赖,耍赖没用,我不养闲鬼,你要是这么没用就别跟着我了。” “……” “好好好,精灵,精灵行了吧!现在就给我找去!” – 消停一晚是言九的极限,睡了一晚的言大夫决定查唐妙兴的房,对伤者进行关怀。一敲开门她就从唐妙兴身侧挤了进去,等他回过身,人已经熟练地滚到他床上去了。 唐妙兴起得早,一切都收拾停当,薄被也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枕上。言九枕在上面,问:“药效怎么样?昨天晚上睡觉不疼吧?” 她对自己的药当然有信心,随口说着扯闲而已。唐妙兴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应道:“嗯。比皋哥的药还灵,”见她眼眸中光华一粲,他微眯着眼补充道,“灵得多。” “哼哼——”她一向好哄,面上尽是得意之色,“那当然啦!” 她展开手掌,又是一枚药丸静躺在她掌心。 “给你新的!” 唐妙兴没有接。 其实肉身苦痛不值一提,他甚至能从中寻求到一丝赎过的平和快慰。 何况,她的药…… 唐妙兴握紧手掌,又放开。昨日服药之后他就发现了,这药效与其说是阻隔了痛感,更像是从根源上切断了一切的感觉。无知无觉,自然也不会痛。 他不想如此,因为—— “不必给我了,这样就好。”在她意外又疑惑的眼神中,唐妙兴覆上她的手,缓声道,“这样你来拉我时,我就不会感觉不到了。” 言九一怔,凝视着他眉目中温柔认真的神色,发出一声小狗般的呜咽,而后攀上他的腿,挤进他怀里去。 “……” 她闷在他脖颈叫了声什么,唐妙兴没听清。下一秒耳廓一热,是她的嘴唇贴了上来。 “我天下第一喜欢你!” 语罢,她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经过几天的磨炼,他进步飞速,早已不会因为拉拉小手面红耳赤。普世意义上讲,他二人近日的行为已亲密得令人发指了。 可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亲自己。 他扶着她的腰,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过她对自己的喜欢。此前种种,甚至那夜她坐在自己腹上,肌肤相贴都比不过这一刻来的实在。 浪潮终会退去,他想要的从不是那一瞬的汹涌。 当是心如磐石,岿然不动。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但此时此刻,他愿意相信她会。 从前过去,乃至千年万年后,总有一瞬——总有一瞬,她会的。 “小九,”他再开口时语声轻如浮云流水,伴着一抹浅笑缓缓逸出,“多谢。” – 有些事只适合关起门来做,很显然,唐妙兴没意识到门是虚掩着的。 ——大概。 由恪不好把话说死。他比唐妙兴年长近二十,大老爷年事已高,自然不能时时刻刻周到,他也曾几度代为教导过。小辈之中妙兴无疑是最妥帖稳重的,也是最凝重难测的。 谓如山岳屹立,如渊水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