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命

五条悟在短信中絮絮叨叨提过好几次的黄油土豆果然很香，锡纸被剥开的时候那种暖乎乎甜丝丝的香气就充满了房间。

昆吾昭坐在他们中间闻得很清晰。

调笑的声音在耳边，吵吵嚷嚷、咋咋呼呼的少年人们在眼前，昆吾昭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她挺随遇而安的，她想。

温软华丽的欧式大床也好，简单舒适的榻榻米也好，睡在哪里都无所谓，庄园里、摩天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里、或是这破破烂烂的高专。

「哪里都好，只是这里格外热闹一点而已。」

在本部的一个多月昆吾昭有想过再也不回来的，她在每个国家都有至少两位数的房产，每去一个国家时各个管家都会接到消息，原本清闲的工作就会忙碌起来——每个别墅或者庄园的厨房里都会煨着两三种汤，不管她去不去，也不管她想不想喝。

熏香也会点上，各种技师时刻就位，成群的佣人保镖，被人伺候得骨头酥软，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温柔乡。

北美尤为舒适，毕竟是本部坐镇的地方，自己的主场做什么都更放得开，也一路畅通。

钱和权都在手里的感觉总会让人膨胀的，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也更加难以忽视，所以从古至今有权有势的人或多或少在追求永生或者延长一点生命。

谁想知道自己的死期呢？

真的有毫无悔意的死亡吗？

至少昆吾昭不想死掉，所以她躺在高楼大厦顶层昂贵的沙发里，背后巨大落地窗外是如血的残阳，华灯初上，在第一大国即将入夜的喧嚣中她摁灭了手机。

自然而然地忽视了来自太平洋西岸的信息。

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离开那些危险的人或事，安安心心地当她的世界首富，不去插手那超出常人认知的领域，会不会就……

昆吾昭塞了一口巧克力，发现这手作的小甜点味道真的不错五条悟应该很喜欢。

昆吾昭：……

“原来我是恋爱脑吗？！”昆吾昭大惊失色。

夏油杰说的不错，她从小到大长在销金窟，见过的美人真不少，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西式帅哥或是眉目姝丽高挑修长的东方美人，男男女女，年轻的成熟的，她不致于因为脸对五条悟情根深种。

虽然五条悟的美貌在昆吾昭见过的这么多人中都是一等一的。

那天昆吾昭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短信看了一个晚上，她没想明白为什么五条悟会在她潜意识里格外重要一点。

但是明月高悬时她坐在黑暗中突然想起——“我居然是这么想活着的吗？”，她喃喃自语。

“诶？”昆吾昭觉得有点新奇，“为什么啊？”

明明大半年前还敢在雪峰上穿单薄的裙子拍照，敢在马背上双手放开缰绳射箭，真枪实弹都敢碰的人为什么怕死到连那个国家都不敢去？

她想到在扭曲的时空里第一眼看见五条悟时他的表情——太难过了，他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但是他实在是太难过了，尽管脸上缠着绷带，昆吾昭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或许绷带下的眉头是皱着的，眼睛可能也发红。

死亡者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却是最痛苦的。

所以她不能奔赴一场注定破灭的美梦。

但是昆吾昭还是回去了。

「我是傻逼吗，」她踏上飞机的那一秒想，「这种事情都要纠结这么久，管他以后什么样子。」

反正都是要死的。

无所吊谓。

……

五条悟其实一直留意着她那边，在黑夜里不太明显，但是在灯光下昆吾昭面上淡淡的疲惫格外明显，连从刚刚就垂下的眼睫上的沟壑都似乎更深了。

“昭昭。”五条悟轻声念道。

昆吾昭眼睫颤了下后缓缓抬起，眼底却不像五条悟想象中的迷离，她目光微澜看着他，偏了偏头表示疑惑。

五条悟视线在她眼底停顿了一下，他突然觉得或许昆吾昭是真的很忙，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疲惫的样子，以及那眼神里莫名其妙的一丝柔软也让他脑海里警铃大作。

“你……跟我出来一下。”

关上的木门隔绝了剩下两人探寻的视线，也让环境陡然安静了下来。

黑暗中五条悟居高临下，上上下下扫视昆吾昭，突然开口：“有人欺负你了？”

昆吾昭不知道这句话的依据是什么，有些迷茫地“嗯”了一声，环境突然黑下来接连几天没睡好的困倦就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尾音带着一点点鼻音。

“没人欺负你那你怎么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