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
光剑影血溅五步。 陆璨伏在母亲尸身上哭泣,被叛军的刀割开脖颈,痛苦中死去的她又回到了这天晨起之时。 她的诞生之日,死去之日。 陆璨确信,是有些神鬼莫测的异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第一次活过来,她还以为做了场太过真实残酷的噩梦。 从小到大蹭破一块油皮陆璨都能哭得要死要活,家人宠着,小姐公子捧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哪里尝过濒死的滋味? 尚算完好的身体却告诉她,不过是梦罢了,虽略感后怕,强有力的依靠却让陆璨轻易扫开了阴霾。 爹爹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他说了会回来参加及笄礼的。 什么叛军,在爹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这点陆璨深信不疑,可笃定的态度却随着似曾相识的发展摇摆不定。 问安时,母亲依旧是梦里那身丁香色仙鹤纹万字不到头滚边褙子,内搭玫瑰紫重莲绫交领襦裙,当她笑吟吟拿出外祖母留下的赤金累丝镶红蓝宝石蝴蝶簪时,陆璨悚然一惊。 怎会和梦里一模一样?她本不该知道母亲的穿着打扮,不知道外祖母留下了哪些嫁妆,是,是巧合吗? 不同于梦中的雀跃,陆璨稍显麻木地走完了及笄礼的流程。 经历过倒也不觉得新奇。 正宾是德高望重的叔祖母周王妃,有司是公侯千金的表妹,赞者是她的手帕交端成县主,依然如梦中所知。 “到底是大姑娘了,璨儿今日就很贞静娴淑。” 周王妃冒出一句崭新的夸赞,长公主分明乐得不行,还记得谦虚两句,“叔母还不知那皮猴儿,总算叫我耳根子消停了这些时候,都这么安分才不叫我操心呢。” “正经日子大方晓得轻重便极好。”周王妃含笑点了点她,“我们家女孩原就不必守那起子陈腐规矩。” 因着宫中设宴,及笄礼结束宾客皆已离场,陆璨也得为入宫梳妆打扮,可坐在梳妆台前她只觉额角突突跳得厉害,心里发慌。 武威侯果然没能赶到,最疼爱她的父亲若是此刻在这里…… 及至云缥和云缃捧着鹅黄缂丝海棠孔雀罗对襟宫装进来,陆璨的恐惧达到顶峰,咽喉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腾起密密麻麻的凉意,在肃杀锐利的刀锋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拿走!我不要穿这件!”陆璨惊惶地甩着手,犹如看到索命恶鬼。 为什么?不过一个梦罢了,为什么要让她清楚记得自己穿什么衣裳死! 她好痛,叛军几乎一刀砍断了她的脖子,纵然皇亲贵胄也无法免除痛苦,却又不让她立时死去。 粘稠汹涌的血水流干,窒息带来的难过逐渐消退,直到没入黑暗。 耳边似乎传来凄厉的惨叫呼喊,是了,又到了这个时候。 “云缥!云缃!你们在吗?” 陆璨颤抖着手握住了妆匣里一只珐琅银钗,好似尖细钗头能增添几分底气,但在手持钢刀的叛军面前亦如同小儿玩笑。 她甚至没再抬出显赫身份震慑,寒光闪过,如狼似虎冲进屋内的叛军一刀便解决了她,比宰牛羊还轻松。 陆璨不曾亲眼见过宰杀牲畜,却大抵明白,头一步许是得先像她似的放干了血。 第二次活过来,再无法说服自己只是噩梦。 接连两次惨死经历让未经风雨的娇娇女崩溃大哭,原来去掉引以为傲的尊贵家世,她什么也不是。 牲畜尚且奋力挣扎,她却只能引颈就死。 陆璨裹在锦被里哭闹着不肯起身,连长公主都惊动了,亲自过来坐在床边,“我的儿,可是魇着了?” “阿娘?”少女发丝糟乱小脸苍白,鼻头微红泪光涟涟,扑进长公主怀里,“有贼军冲进咱们家杀人,快叫爹爹回来!” “不怕不怕,你爹今日就到了,再不济有你娘呢,府中守卫森严,娘定不会叫人伤着你。” 长公主纵是矜贵,面对爱女也是一腔慈母心肠,如珠如宝地抚慰让陆璨平静下来。 就算没用,自己也是爹娘的女儿,叛军既能杀到内院,保不齐母亲也凶多吉少!陆璨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秀,却断然无法坐视母亲遇险。 上苍独独给她死而复生的机会,难道是让她一次次等死吗? 陆璨含泪咬牙,必要从叛军手中保下公主府,这神迹不止,便一日不休! 可这回的结果却让她更痛苦,她不知道母亲竟是自己服毒!何苦去赌逆贼的良心?平王既要造反便与皇帝不死不休,又岂会在乎姐妹生死,母亲若活着说不得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