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
辜月初五,下了通北的第一场雪。 通北气候干燥,不下则已,一下便是鹅毛似的纷纷扬扬。顾念秋只是在院中立了立,雪片便盖了一头。 身侧之人驻足,为她披上了大氅,抵挡这浩浩风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相赢,你说这场雪后会迎来新的一年吗?”洁白的绒毛掩着她玉雕似的容颜,她的眼前是白茫茫一片。 寒冬最苦穷人。这场雪来得太急,顾念秋似乎看见了国公府落败时的景象。 也是那般浩大,松软的厚雪之下埋藏着鲜血与动乱。 只时比起那时,少了一把火。 相赢站在她身后,低声道:“会的。” * 直到风雪骤停,火也没有燃起来,只是比起燃尽一切的大雪,不知名的疾病和突然的暴*乱更让人惶恐。 景乐的生辰花车十里,高台烽火起,只为添一分彩头。在万众瞩目之下,景乐纤纤玉指一挑,面纱还未落下,一波流民便涌进了幽州城。 疫病爆发了。 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百姓前一秒还在凑热闹,后一秒就被冲进来的流民吓破了胆。 四肢纤细,唯有肚子和头大得吓人的孩子用最后一丝力气哭嚎道:“救救俺娘,救救俺爹,他染上了瘟疫!染上了瘟疫!” 这些无人关注的流民闯了进来,除了皮包骨的躯干之外一无所有。他们唯一的武器,是口中的“瘟疫”二字。 这二字一出,原本还牟着劲头抢铜板的百姓先是一惊,随后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直到有官兵汗流浃背奔向高台之上,在景乐耳边说了几句话。 下一刻,这位端庄美丽风光无限的长公主殿下花容失色,几乎是惊惧地跌坐下去:“快护送本宫离去,快!” 没人关注她的长相了,在长公主如懦夫一般撤离的当下,所有百姓先是愣了一秒,随即大叫着如潮水般褪去。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抢到铜板的文小六被母亲一把抱起,手中的铜板掉落在地,他慌张大喊道:“娘,钱掉了!” 他探着脖子挣扎着想下去捡起来,身子却始终被牢牢禁锢。 这可是两文钱啊,省一省够他们吃一顿呢!文小六的亲爹前些年当兵没了音讯,孤儿寡母二人过得很凄惨。 听到殿下出行会洒钱,他和他娘头一天就来蹲点抢位置了。现在好不容易抢到了钱,怎么她娘只顾着往前跑呢。还有其他人也是,又没人追! 他的挣扎没有让娘停下来,反而招来了一个巴掌。 疼痛让他大哭了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扣扣搜搜视财如命的娘要打他。 可是任凭他如何大哭,娘都不理他,只抱着他不知疲倦地跑着。 得不到回应的孩童仰起头,却发现娘哭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凝在这风雪之中:“瘟疫......这是瘟疫啊。” 原本他们还心存侥幸,认为是流民为了让官府救济博人眼球。可幽州最高统治者的撤离,就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响了丧钟。 许三娘的爹爹和伯伯都死于疫病,她是知道疫病的厉害的。 这是一把无形的刀,刀刀割人命。 许三娘住的地偏,抱着小孩她很快就体力不支呢,只能停下脚步喘气。好不容易有力气直起身,竟看见前方有一个姑娘,身披大氅,带着面巾,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安静得如同一尊观音像。 这般容貌气度,必然是谁府上的金枝玉叶。她不跑,难道知道什么情况?也许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糟。 许三娘忍不住想道。 她想问“姑娘怎么还不跑啊”或者直接劝道“姑娘快回家”,可最终还是碍于身份默默离去。 只是她转身的那一刻,背后却传来那位姑娘的声音,如冰雪一般冷静:“回去后检查检查有没有发热头疼,身上有没有起疹子,若有便去城外东侧找一个插着白巾的棚子。” 她蒙着面巾,口齿却很清晰。许三娘心下一紧:瘟疫真的来了! 许三娘丈夫还在时教过她,越是身处高位的人,消息越灵通。 她抱紧了小六,转过身问道:“姑娘何出此言,若是知道些什么,还请姑娘指点指点。” 顾念秋缓声道:“前几日的城西的影戏摊子你可去看过?还有说书人的话本。” 许三娘思索一二,道:“我靠做绣活挣钱,平日甚少出门,故而不曾去看。” 虽然她平日不愿出门,但也知道通州的影戏十分出名。尤其是近日影班四处开花,不仅不要百姓钱,还请百姓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