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赢
目光所及之处,夜色沉沉如水,门外的小院黑黢黢没有一丝动静。 可她刚刚分明看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顾念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神色迷茫。她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看就是半梦半醒的样子。 垂着脖子嘟囔了几句,她闭着眼睛挪了位置,背对着门扭头睡去,气息悠长平缓。 过了好一会儿,四下寂静无声,她才悄然睁开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微不可闻的血腥味,这人似乎带了伤。 看来这曲阳县也不太平,顾念秋只希望不要耽误她明天离去的行程。 一夜无梦。 众人是在解差的呵斥声中醒来的。 天还蒙蒙亮,几名解差就火急火燎地拿着长鞭赶着她们上路。 一觉过后,透支体力的她们都腰酸背痛,身上仿佛被车马碾过。顾念秋锤了锤腿,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无力。 顾念秋一边捶腿一边观察,皱了皱眉。长解拿着鞭子催促就算了,为何短解也拿着包袱似乎想跟着他们的队伍一起出城。 春晨霜重雾寒,枝头晴雪还掩映在未褪的夜色中。鸡鸣犬吠,街上的人家却是大门紧闭。 江蓉想着又要在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徒行五十里,便十分怅惘,鼻头一酸。 不知何时才能重回上京,会有那一天吗? 她越想越委屈,仰着面要抑制泪意,却听见远处重捶声起,人声嘈杂撕裂了夜色。 风声猎猎,尘土飞扬。冲锋的号令直入云霄“冲啊!为了活下去!” 江蓉还未反应过来,胳膊便被紧紧攥住。她惊慌地回首,对上顾念秋沉静清亮的眸子:“别怕。” 正如顾念秋所想,曲阳县根本就没有多的粮食去救济荒民。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流民攻城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的多。 流民入城,兵荒马乱。 解差低骂着连忙驱赶着女囚往回跑。被流民迁怒了要掉脑袋,囚犯跑了也要掉脑袋。解差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动静声大,衙役巡检皆汇聚主干道,县令阴着脸:“偏偏、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乱子,不行,那个人还没找到。要是让他跑了,我这官途也是走到头了!” “赶紧把消息送到知府衙门,务必要快。”他将文书交给两个衙役,又转过身对另一队人马说,“你们趁乱挨家挨户地搜,那些流民不要紧,这个人,一定要找到!” 流民的队伍壮大了不止一倍,城门大开,顾念秋拉着江蓉的手奋力奔逃。 曲阳县穷,路修得也窄。逃亡的百姓如蜂群似的拥挤过来,大腹便便的富商乘着马车疾驰而过,强硬地从人群中开出一道路。 前人拥着后人,紧紧牵住的手被迫分开,顾念秋被人群簇拥着流向未知的地方。 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已经到了昨日经过的那家粮铺。铺面小厮已不知在哪,偌大的铺子被砸得凌乱不堪,仅有的粮食流泻于地遭众人哄抢。 写着“粮”字的幡折杆飘落,顾念秋收回视线。如今的她已脱离了解差的管制,内心油然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能逃...... 不,不行。且不说逃了之后自己身上没有通关文书,如今的她是以定国公血脉的身份服罪流放,若是就此潜逃,只怕要连累真正的顾家千金。 想到老夫人曾答应她的话,顾念秋冷静下来。 她张望四周,向着驿站方向小跑。 只是远远望去,就见大批人马围守前方。驿站邻近县衙,恐怕那已经不安全了。 顾念秋找了个角落,撑着墙寻找着去处,又见有高壮的汉子持长刀开路。 她心下一惊,流民没有这种兵器,恐怕是山匪联合着流民一起进了城。 她匆忙躲进了身后的深巷,拐进了一家院落。 顾念秋借着石墩滚进院中,还未躲进耳房,便闻见浓重的血腥味,身后是细微的动静。 她感觉自己血都凉透了,心跳刹那间静止。她缓缓转身,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而旁边,是一位提刀的玉面修罗。 顾念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位玉面修罗倒是慢条斯理地收起了刀,声音冷冽低沉,言简意赅:“别叫。” 见顾念秋一双兽似的眼睛盛满惊恐,小脸惨白,他又提起刀尖弹了弹:“不是我杀的,懂吗?” 光滑的刀身冷气森森,看一眼便叫人心紧,可却并没有染上血渍。顾念秋稍稍松了口气却并未完全放下心。 小小一个曲阳县,怎会有这样一个......顾念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