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宁。 慕淮苏未同他争执,这三日的掌灯早已耗费了他大半心神?。 裴司亭伸手探去,不复柔软的触感让他陌生,他自怀中掏出那瓶通身冰冷的白瓷瓶。 “转生丸是西鹪皇室之物,天元为此不惜攻下西鹪,最?后统共不过得了三颗,齐逢澜这般随意赏你,便是因为此物对西鹪皇族外的人无用。” 裴司亭不语,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自自己掌心划开,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少女眉间留下一抹朱红。 “你又何尝不是在执迷不悟。” …… 雨似乎总是能冲刷掉一切,无论好坏。 荒原在雨中肆意,阴谋在雨中滋生。 这场天元十年的雨来得晚了太多,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七日,期间雷闪不断,异相横生,天雷在仙山不归周遭连降了整整七道。 百姓拍手称快——连年旱灾果是妖妃造孽,如今将这妖妃处决,神仙们便各显神通天降甘霖解天元百姓之苦。 连带着齐逢澜那近异于偏执疯子的行径也被人们刻意忘却,宣纸墨笔源源不绝自文人酸儒手下飘出,落于千万堂前阶。 青史上谁见了不叹一声绝世明君。 说书人每在叹完圣上天命之子后也总八卦起,上次这样的异相还是天元五年,彼年正逢天元攻破晋梓城,可见当今圣上乃是天命所归,是万千百姓之福,随即再赞一句“天元万世辉煌,圣上福寿永昌。” 天元五年时也有过这样的异相,那年历来四季如春的晋梓城司星罕见预见了大雪漫天。 有人从年头盼到年尾,既期待着雪落晋梓,又担心民无寒衣,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了天元攻城。 帅旗轰然倒下的那一刻,点点银星自苍穹滴落,掩盖了这一切杀伐罪恶,九天失色。 当夜晋梓城门起了场大火,人们讶异于那位不受宠的皇女竟也知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火无情蔓延,似是要烧尽齐氏皇族的所有罪证,沈氏皇族尽数自裁,唯有一公主侥幸出逃,名唤沈於笙。 也是那年,裴氏少年郎蛰伏晋梓多年,同当时还只是太子的先皇齐临苍首战成名,受封天元国师。 “只可惜裴大人死得太早,没能为如今盛世尽一份力。”有人在底下拍手,状似痛心。 “你们听说没,有人说处决妖妃那日,在城门看见了裴大人……” “看见裴大人有什么可稀奇的。” “自然是有稀奇的!那人看见裴大人在静姝公主的车上,这静姝公主……啧。” “要我说!谁不知道静姝公主的手段,她那些男宠可比我家的妾室要多!如果不是静姝公主,这裴大人也不会死于非命!” “传闻说静姝公主……” “传闻说裴大人……” “传闻说……” 说书人的扶尺落了又拿起,将桌上的书卷又向前翻了几页,清了清嗓朗声道:“传闻说这裴大人……” …… “传闻说这裴大人身长八尺,能以一御十,不费一兵一卒便攻下了凉、吴、复三城,是京城无数闺秀的梦中情郎。小姐回京见了便知,那真真是话本子上说的那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呢。” 扎着双揪的粉衣侍女撇了撇嘴,又摇着坐在轿中的少女无奈道:“诶呀小姐——这眼瞧着回京了,您不说让青桃讲讲天元趣事的吗,怎么又睡了——今个儿您已经睡了八回了,这可让青桃怎么办啊——” 声音穿透力极强,传到了帘外驾车的马夫耳里,马夫哼笑了声,面上带了不屑。谁不知道这四小姐瞧着便是个好欺负的,不过是个空顶了着慕家名头在偏庄长大的野丫头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 马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不经意瞧了眼轿子。 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中心的轿子帘上尽是细小风沙,轿中少女正坐在轿内软榻上闭目养神,袖里拢着了个雕得剔透的手炉。 闻声她睁眼,面上看倒是清醒些了,垂眼瞧着那过于精致的手炉,突然轻笑了起来——手炉上的佛祖端坐于莲花台,慈目低垂,面容安祥。 世人皆说妖妃祸国祸民罪孽深重,可她偏长了副慈悲相,这世面更面若观音,加上眉心凭白多的点红,显得如佛子般温润。 那双眼却是带着些嘲弄的。 好个公子世无双。 她拨弄着金穗,漫不经心地听着耳边猛然响起的杀伐暴起之声。 轰雷伴着嘶吼打破静谧,无数黑影冲出,队伍里的马匹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开始仰天嘶叫起来,不安踱步。